一片冰心在玉壶+番外(76)
“这底下是没什么办法了。”顾念说。
“那我们只有在这里等死吗?”陈亮急切道。
黄权急得躺在地上喷出一口老血,诈尸般跳起来哭天抢地。
“底下没办法了,还有顶上啊,我爬上去,给大家开门!”顾念指了指水塔尖尖。
邬玉志把他的手拉下来:“别逞能,那么高,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顾念拉着她的下巴,靠近自己,嬉皮笑脸道:“你担心我啊?”
“是啊,我担心你,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开面包店的,店铺位置我都想好了!”邬玉志撅着嘴说。
顾念见她嘴唇晶莹剔透、娇俏可爱,纵使在这样危急的关头也没能忍得住儿女情长,狠狠地把头埋下去,衔住邬玉志送上来的两瓣唇,他的嘴唇好灵巧、好柔软,用给文玩上包浆的方式不停抚摸揉捏邬玉志的两瓣唇。他闭上眼,尽情地享受这一刻,内心的喜悦膨胀得像棉花糖,还是一直留在锅里打转的那种,甜蜜充盈得直想打转转。
“等我!”顾念情难自禁地离开那两瓣唇,选了一处地方,干净利落地嗖嗖嗖往上爬,攀上高处用来修葺水塔插进去的临时铁钩,“黄权、陈亮,你们可不要动我的女人!不然我就让你们死在这里!”
顾念雄浑的声音地回响在水塔内,身影却早已不见,众人如见天神般,纷纷惊惧膜拜。
Chapter 67
水塔的顶端是一个圆圆的洞口,顾念顶开铁门,正好可以仰望那颗血红的月亮。他想起多年前的某个月夜,姚曼丽在这颗兽眼似的月亮的注视下投入了化龙溪里,再也没有上来,想到这里,他不禁心神不定,一个趔趄,一根生了锈的铁钉被踩了出来,叮铃哐当地掉到地面、插进泥地里。下面传来邬玉志微弱的呼喊声,顾念也尽力回应,他很好,从来没有过的好。他翻身到了塔外,踏着用于维修的铁钉一步一步攀援而下。
从小谭回来报告邬玉志失踪开始,白冰晖就意识到出大事了。他联系上杨涛,赶紧增派人手,在全城进行搜索。跟踪手机信号吧。杨涛建议。搜索了黄权和陈亮的手机位置,均显示在酒店。指挥巡逻警察前往查看,皇宫温泉酒店仍在停业整顿阶段。
“都是我粗心大意。”小谭懊悔地说,“我看到有几辆黑色商务车从王家出来,都没有起疑,肯定是那个时候,他们把邬玉志截走的。”
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王家的管家告诉警察,王欢刚刚出差去了,去哪里不知道,电话也不接。在杨涛的再三逼问下,管家才说出自己所知不多的实情,黄权的确来过,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黄权走后,王欢很慌张,连忙收拾行李说是要出差。
“查!赶快去查!”白冰晖急迫道,“必须要联系上王欢!”
“要不,再等等?”杨涛建议,“现在也没有任何线索。”
“不能再等,一刻也不能等!全城拉网式清查!”白冰晖将警帽甩在桌上,下了死命令,“必须找到邬玉志,不找到不收队!”
“是!”杨涛站得笔直,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连忙奔赴一线指挥。
大雨夹杂着冰雹无情地刷着北方水塔,疯狂的闪电到处疯狂地捕获它的猎物,有好几次差点把挂在水塔壁上的顾念刷下来、击下来,他轮流默念爸爸、妈妈和弟弟的名字,死死地抠住爬钉,直抠到指节发白、嘴唇发白,好像一件石膏雕塑挂在水塔外侧,任它风吹雨打。终于落地了,他跳下来,在浑浊的泥地里滚了几个圈,仍然站不起来,全身肌肉都太紧张了。他仰望着那颗红色兽眼般的月亮,此时,她已经躲到了乌云后头,但他能看见她,她也能看见他。刮来一阵风,好像是她伸过来的一只手,将他扶起来,是妈妈的手,那么温柔和温暖。顾念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亦步亦趋地靠近水塔的大门。
他摸索了一阵遥控按钮,终于找到了,神圣地将其按下,仿佛迎接一段新的人生旅程一样期待着大门的打开。
最先跑出来的果然是邬玉志,她欢欣地跑过来,勾上他的脖子,在他的嘴唇上不停给他安抚。可惜他实在太疲惫了,除了麻木的触碰感,实在没有什么美好的味道。但他仍然甘之如饴,如瘫患者一般尽情地享受来自心上人的爱抚。即便没有尝到美好的味道,他也明了此时这种味道叫做“家”的味道。
“里面还有很多受伤的人呢,我得去救他们。”顾念宠溺地拉开邬玉志恋恋不舍的双手,在他嘴唇上给了一个“抱歉吻”,迅速跑入水塔内部。
邬玉志看到跑出来的人都纷纷往山下逃,叫住他们:“快进去帮忙,里面好多人都伤得不轻,你们不能就这样走了!”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犹豫豫。有一人突然高声说:“顾兄弟为了我们,生死都不管了,我们现在怎么可以撇下他!”带头返回,其余人也跟了上来,这些人有的是马强手下的工人,有的是黄权带来的打手。
邬玉志满心欢喜地走在前头,心里不禁对顾念升起敬佩之意来。
突然,“嘣”的一声响起!震耳欲聋!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哭喊起来,接着又是“嘣”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停止了。
是枪声!
邬玉志反应过来,率众疾步往里奔去。昏暗的灯光下,陈亮已经倒在那儿了,在陈亮身下的是中弹的顾念。红了半边的黄权持枪坐在那儿,显然,顾念是为了扶他才来到他身边的。而这把枪正是许明天丢给黄权的那把,在黄权和顾念的比试中,顾念将枪夺了去,可黑衣人在挟持顾念的时候,把这把枪从他手里卸了下来,这才被当时躺在地上的黄权偷偷摸摸藏起来。
邬玉志发疯般地扒开陈亮,抱住奄奄一息的顾念,顾不得把自己的后背留给持枪的黄权。但工人和打手已纷纷上前,将黄权制伏。
“不要杀他!”顾念的声音在凝固般的室内轻声回荡,“他是重要线索!”
“把他捆了!”邬玉志高声喊道。
工人和打手们将黄权团团捆住,料他插翅也难飞。黄权见有一部分来帮手的人是他带来的打手,高声叱骂:“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等老子出去定要一个一个把你们丢进化龙溪喂鱼!”
“不能杀他,那能不能打?”有打手问道。
“不打死就行吧。”有人回答。
于是,众人开始对黄权拳打脚踢,哀嚎声不绝于耳。
“你们安静点!”邬玉志的声音严厉又凄怆,如寒冰般定住了每个人的动作。
“那把他的嘴堵上!”有人提议。
“不要打了!”邬玉志忍住哭腔,厉声询问,“120打了没有?”
“打了!”有人回答。
“再催!”
“110打了没有!”
“没……打,不敢打,我们都不是身家清白的……”有人嗫嚅。
“身家清白就该死吗?打!必须打!”邬玉志不容置疑地发号施令。
顾念抓住邬玉志的手,安抚她紧绷的身体。他的笑容是那么虚弱,好像一阵风,随时都会化去。邬玉志把他搂在怀里,可是他却越来越冷,冷得像夏日里的冰雹,又脆又碎,很快就会被炙热的太阳所吞没。
白冰晖和杨涛率领特警攻进水塔,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和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特警马上甄别出毒气所在,立马对几个油桶进行处理。就在十五分钟以前,他们终于联系到了王欢,并说服了她,拿到了确切地址,可是,还是晚了一步。杨涛跪在顾念身边痛不欲生,曾经给他许下的承诺终成黄粱美梦,他食言了,他遵守了承诺。
“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邬玉志甩出一张带泪带怒带惊惧的脸孔,不停责怪他们。
“对不起!对不起……”白冰晖捶打着泥地,懊悔自责。
“快送医院!”白冰晖试图抱起顾念,顾念拒绝了他。
“我的事情,我知道,再这么折腾,我就真没了。”顾念放开染血的手,那只右手一只捂着左胸,黄权下手真狠啊,他叹了一口气。
这不能称为叹气吧,因为,他出气多,进气少,这口叹息不过是在即将逝去的生命里的一阵微风,微不可闻。
真残忍啊!命运!
“可是,这是最好的结局。”顾念仿佛听到了话外音,望向水塔顶部噙着的那颗红月,“我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