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从前事(105)
迹部的家庭富有,家境显赫,从小想要拿到的就全部能够拿到,应有尽有,任何东西弄坏了,都马上有人找个一模一样的给他,所以其实他不知道珍惜两个字怎么写。但那一次那个时候迹部忽然意识到,人和人的感情,不是你做了什么,都可以无痕无迹地修复。在这个世上,有些东西坏了就是坏了,不会再有一样的,也没有替代品。
那个晚上,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手冢床边,手冢始终脸朝墙,用背对着他。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他们就这样僵持着。再后来手冢累了,睡着了,等他睡醒一觉,无意识地回转过身时,那个人仍然坐在那里,那么黑的夜里,手冢奇怪自己还能看清楚那个人的眼睛,晶亮晶亮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手冢觉得他再不和他说话,对面的人就要哭了。
当然最后没有,手冢拥抱了他。
他们和好如初,这件事被一笔揭过。十几岁小孩子不懂事的意气之争,没有人当真。
之后他们一帆风顺,各自长大,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逐渐被抛却和遗忘,但其实谁都知道不是,他们只是小心地各自收藏,藏在记忆中的最深处。因为在再次拥抱彼此的瞬间,他们同时都意识到对方要在自己生命里占据何等主要的一席之地。所以必须学会珍惜。学会为对方有所保留,以及互相迁就。他们上学,尽量避免碰撞,选不同的科系,就连进警暑都在不同的职位上。手冢一年比一年稳扎稳打,没人比他更沉得住气,迹部依然是最耀眼,他无法不耀眼,那是天性。但十分锋芒,他学会七分必露,三分保留。于是一切风平浪静,过去这么多年。后来,迹部连手冢喜欢的甜品都不随意碰,他从不伸手去拿那碗红豆沙。
现在他们对视着,让那道多年前的裂痕,重现出来,就像那个晚上一样,原来谁也没真的遗忘,都还记得清清楚楚。迹部问他,如若再来一次,你会怎样。
除却珍惜和保留,长大之后他们还清楚地意识到另外一件事,父子兄弟朋友,最亲密的人之间一定要尽量避免冲突和利益纠葛,否则关系很难维系长久。所以他们更加坚定地一直站到一边,避免成为对手。但如若一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呢,他现在问他。
“你刚才说他是我的父亲,那么,父亲,还有兄弟……”迹部抬起头来望着他,“还有这二十年,我和你,我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手冢,这些之于你,难道不重要吗?”他问他,这些难道不是非常重要吗,那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那样去做。
就像手冢很少去说严重的字眼,迹部也很少会这样去说,他从不把那些需要表达出来,可他现在这样问他。有一瞬间手冢很想去说什么,但那念头只是在脑海里一转而过,他想起,在医院里忍足和他所说的话,以及……他那条腿。
于是他们就只能这样望着彼此,从不说严重词汇的手冢和从不将需要表现出来的迹部。这些年他们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够开诚布公。现在,他们互相对视着,像小时候一样。
对面人的眼睛依旧晶亮晶亮的,穿过那么多时间,在同样的夜色中,手冢依然能将那双眼睛看得那么清楚,这是迹部,从来也没变过。他告诉自己,你得和他好好讲。手冢放缓语调:“迹部——”他说,“你先告诉我,他们在哪里,然后……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不。”迹部轻声吐字,他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缓兵之计,他现在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他自己,“像你们以前在想,以及在提防的那样,我这是在……报复。”他唇边又浮现出刚才那种弧度,但因为扯得太厉害,看上去并不像个笑容,反而苦涩至极。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迹部见到愤怒的神气从对方眼中一掠而过,他等着,等着那预料之中的第二拳,他相信这次会毫无偏差地落到自己脸上,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亏欠他的。那么,有欠有还。
但是没有,那拳头离他脸边始终有一段距离,然后手冢脸上的愤怒逐渐消退去,各种表情渐渐缓和,再逐渐沉淀下去,最后混合成一种更复杂而深沉的情绪。像是失望。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迹部觉得他宁肯挨上一拳,也好过他这么看着他。
最后手冢终于放下手,继而落下来攥住了他的衣领,迹部的脊背顶在后面的栏杆上,他听见他说:“你要讨还那些所谓的……公道,还是要……报复,抑或还有别的什么,whatever,我可以不管……但如若爸爸和不二,他们两个其中有任何一个出了事,这次我告诉你我会怎样……”手冢顿一顿,“如你所愿,我会把你从这里扔下去!如果这才是你一直所期望的。”
那些风从脸侧掠过,两个人瞬也不瞬地对视着,手冢慢慢松手。他转过身去。
迹部瞧着那个背影,渐去渐远,他想着他方才的话,如你所愿,是的,如若今晚一切都能够顺利,那么,就如他所想,这二十年以及之前的种种就统统都讨回来。可是,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却没有半点欣喜之情。是否当真一如所愿。掌心里冰凉凉的湿,迹部低头一看,刚才抵在墙上的时候,从手心越过虎口剐蹭出长长一道口子,很深,血肉模糊,他慢慢攥紧拳头,那种疼痛和慈郎出事那日口琴的尖角扎在掌心时,如出一辙。
并没有减少分毫的……痛彻心肺。
第13章
两个人从小食档往外走,真田没有再开车,仁王似乎压根就没带车来,他们走到路边去坐小巴。已经是深夜,小巴上没什么人,他们各坐一边,并没有谈话。车子带他们走过了大半个城市,那些街景霓虹在车窗前流过,都是他们熟悉又不熟悉的。
夜色迷离,他们不知道对方是否跟自己有一样的感触,事实上,他们有几十年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了。
坐了几站车,到达终点站。是在一座山脚下,山上有座大庙。然后他们沿着山路往前走,越走越僻静,仁王瞧那路径去向何处,心里是极明白的。他心里忖思着,然后暗暗收住了脚步。
前面的真田于是也停下来,他转过身来,一扬眉:“怎么,不走了?”
仁王一时之间没接话,两个人站在那里,此处已经远离闹市,周遭安静,只有风吹长草簌簌作响,再往前几步就是坡路,夜色中远处村落的灯火遥遥铺满小半个山岗,依稀闪烁。
他们就立在原地,俩俩相望,也不知道究竟隔了多久,仁王忽然开口:“其实——你应该感谢我。”
真田望着面前的人,既然对方要在此时此刻扯闲话,那就来扯闲话,他眉峰微挑:“此话怎讲?”
夜风冰凉,模糊的黑暗中,也瞧不清太具体的表情,只能看见对面人泼墨似的浓眉,以及无论何时何地都锐利明亮的目光,还是那副安然又笃定的模样,一如当年,岁月流逝都没能折损半分,仁王轻轻哼了一声,微微牵动唇角,就扯出几分笑意:“难道你还不知道……”他停顿了一下,“倘若我不打那通电话给你,你现下已然没办法好好站在这里了。”
但是对面人的神气却没有想象中的起伏波动,真田似乎也笑了一笑,他说:“是吗。”不是问句,声音也轻描淡写。
仁王盯着他:“你每天下班都要经过柯士甸道。”
真田依然不为所动:“那又如何,这又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的确不是。”仁王说,“但总会有些不同,所谓今日不同往时,有人在那里预备了一份礼物给你。而这个送礼的人,你再熟悉不过。或者确切的说,是你其中的一个儿子。”他又停顿了一下,然后微微而笑,“或者我错了,其实是……养子。”
真田截断他:“你想说迹部?”
“是的。”仁王毫不避讳,他其实很想知道对方如若知道今天傍晚在柯士甸道的行动,以及安排这次行动的人是自己养育了将近二十几年的人,会做何感想。
“你想说,迹部和白石设局,在柯士甸道我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埋伏下人手,是为了置我于死地。而他会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真田的声音平静极了,他接下去,“白石前些时候给他看过的那些剪切拼凑过,既不是事实,也不完整的东西。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