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从前事(104)
其实迹部压根就不关心,白石那边究竟会怎样去做,切原和林志斌警司以及黄家辉到底是死是活,那是他们欠岳人和慈郎的,至于真田,那是他亏欠他的。
迹部笑一笑:“我什么?我想,你一定会来。这些年,是不是已经盯着我盯习惯了……”他见到对面的人微微变色,但是迹部并没有停,他继续说下去,“想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告诉你,或许你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因为真田杀了我爸爸。真田小时候对我讲的关于我父亲的事都不是真的。恰恰相反,他才是这件事的主使。因为当年他要保护幸村精市,以及他自己的位置。”
手冢在听到这些话时,脸上瞬间掠过太多复杂而微妙的神情。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迹部不过是在生气,为了他,也为了岳人和慈郎的事。他想,迹部需要的是时间。等到迹部气平了,想明白了,一切还可以慢慢来。到现在才发觉根本不是,事情早就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而去,他现在也终于知道在医院里忍足为什么会用那样的表情看着他。
但是手冢仍然没想到,一切发生得这么快,现在离他们那天在街道上摊牌,也不过就是一周的时间。他更没想到迹部比他想象中还要下得去手,原来这么多年都是完全不作数的。
不,手冢盯着面前的人,他其实早就应该想到。迹部一向是最有行动和决断力的人,从小只要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对面的人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他诸多的表情变换。
也不知道隔了多久,手冢问:“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这个重要吗……”迹部反问他,“因为真田和我父亲的缘故,所以你们一直不信任我,也不敢信任我。害怕我有一天知道真相,知道真相就会——报复。”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然后微微牵了牵唇角,带出一个像笑意的弧度,“你们是不是这样想的?于是就派人监视我。同时监视我手底下的很多行动,岳人的事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这个这么多年来一直亦步亦趋在身边……监视我的人,就是你。”
像上次一样,手冢既没有接话,也没有否认。
迹部看着他:“你不惊讶,你总是不惊讶……”他闭一下眼睛,那种平静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复杂已极的表情,在手冢来之前,迹部心中还尚存一线希望,“你早就知道真田对我讲的是假话这件事,就像你早就知道岳人的事。”他依旧没告诉他,这次是整整二十年。
迹部此时此刻是真的不知道他要用何种心情去面对眼前这个人。这个——他一直以为最了解他,也是他最了解的人。原来他们从未真正认识过彼此。
“是,内务部确实对很多行动都有所保留。但是……”手冢终于开口,“原因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迹部微微扬眉:“那是怎样?”
手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说:“迹部,真田是你的父亲。”
“不,他不是我的父亲!”
“他是,他把你从福利院里领出来,你和他整整生活在一起二十年,从小到大他最疼就是你。”手冢的声音肯定,“你知道,他就是。”所以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你都不能那样去做。
迹部缓缓开口,语气和表情都恢复到刚才的平静:“如果早知道事情是这样,我宁可二十年前就知道。”如若可以选择,他一分一秒也不会等,再残酷的真相,也远远好过欺骗,他顿了一顿,然后望着面前人的眼睛,“而现在,任何人都要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付代价。”
任何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代价,简直胡扯!手冢一扬眉:“更何况,你知不知道,不二和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迹部略俯了一下头,然后他说:“不是我让他去的……”是他自己要找去的。
手冢看着他,看了很久:“刚才电话响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这次轮到迹部不说话了。
手冢盯着他,他说:“那个时候是你把他的手机放到我桌面上的,是不是?”除了他不会再有别的人,“还有上次,你让佐伯去找他,这些……都是因为你也不想他有事。”
迹部迎着那视线,是又如何,难道他救过他一次,就要一而再、再而三无休无止地救下去,那个时候忍足也是,是这样的目光,迹部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把他对他们的好,他为他们所做的事,当作理所当然:“这次我不会阻止任何人。”
刚才他望着他的那种神情又浮现出来,几乎是难以置信,手冢说:“所以你就派人在柯士甸道埋伏,你是不是疯了,过了柯士甸道,你让他们将爸爸带到哪里去。他们现在在哪里?你告诉我。”
“我不会告诉你。”迹部说。
手冢跨前一步,慢慢攥紧拳头:“你不说,他们会出事!”
“是的。”迹部并没有忽略那不易察觉的动作,“但我不会告诉你。”他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口气轻但坚决,毫无转圜的余地。
哗啦,手冢抬起手,那一拳就从他脸侧擦过,最后落在耳畔的墙壁上,碎石迸裂,迹部慢慢侧头,眼睛里的神气也像是难以置信:“你为了一个外人和我动手?”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手冢从来没有对他动过手。从来没有。
“不二不是外人!”手冢打断他,“他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他一字一顿,“非常、非常重要。”
从小到大,手冢都很少使用很严重的词汇,比如非常,比如重要,他一直是内敛而克制,不显山不露水的。迹部想起上次,上次也是这样,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大概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不二或许会成为手冢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手冢,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那次吵架,就是我伸脚绊了你的那次,其实后来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如若你提前预知,抑或可以再来一次,你会怎么做?”迹部忽然问。
手冢迎着那目光,迹部有惊人的记忆力,那些本应湮没在岁月里或者一笑而过永不复记忆的,他都记得牢靠。他要他的人生每件事每个细节每一分每一秒都清楚明白。明白到残酷。
是的,手冢记得,其实不二不知道,这并不是他们之间闹得最僵的一次,根本不是,在更遥远之前,还有比这个更厉害的。
那是他们在福利院中建立友好关系之后,第一次吵架。源于一场长跑比赛,是社区的联谊活动,类似于马拉松。在这之前迹部已经得了很多奖,无论他在哪里,都依旧耀眼。
他们并驾齐驱地出发。迹部的父亲虽然是名义上的商人,但从小就要求他很严格,迹部自己也习惯并且乐意于这种严格,骄傲或许是骨子里的传承,他从小就争强好胜。面对对手之于他,从来不是件困难的事。但这次他身边的这个人似乎格外不同,迹部一直相信手冢是有能力的,这种能力完全可以与自己并肩,甚至……超越。但手冢似乎从来不在意这个,只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像是对自己的能力不自知,又或许是太自知,是以无须证明。这点迹部和他很不同,迹部有多少能力,就要别人看到多少。
一路上他们一直比肩,从开始,到中途,再到将要结束。最后离终点一千米开外的时候,会穿过一个不算长的隧道。人一下子陷入黑暗当中。在那一瞬间,迹部脑海里忽然涌动一个念头。或许是想看看身边的人到底会如何,又或许是想看看自己会如何,后来事后回想,迹部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还是都有。他们那个年纪,多少还带着点小孩子恶作剧的心情,以及早熟得像成人般的试探审慎,二者兼具。迹部决定做一件事。他想着这个他到福利院以后认识的朋友,甚至伙伴,如若他们不会像现在这样总在一起,而是变成另外一种局面会如何。所以那天在那个隧道里,在那一片黑暗当中,迹部忽然向侧面伸出脚去,他伸出脚去,绊了手冢一跤。手冢毫无防备,那一跤摔得结结实实。迹部的动作轻描淡写,似水无痕,然后他跃过那片黑暗,当时外面路边还闹哄哄的有许多人,所以没有人发现这件事,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当然除了当事人。迹部在黑暗和光亮的交界线处回头,见到手冢正从地面上站起来,他继续向前跑,快要看到终点的时候,迹部想,其实他并不那么在乎那个奖。他放慢速度,让身边其余的人超过他,他知道从他伸出那一脚时开始,这就不再是一场真正公正的比赛,这种赢法对他来说,不是荣耀,从来不是。他停在那里等手冢,他想,手冢也不会在乎那个奖。但是,手冢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和他讲话,第一次留给了他一个背影。比赛结束了,他们都不是优胜,连前三名都没有进,甚至迹部的名次比手冢还要靠后一些。但事情却并没有就此结束。手冢依然一句话都不肯对他讲,手冢确实不那么在乎那个奖,甚至他都不那么在乎那一脚,如果伸脚的那个人……不是迹部的话。但那个人是迹部。接下来的几天,在让彼此更加难堪的胶着中,迹部发现一件事,不管他当时究竟是出于什么复杂的心态,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这件事就是这样发生了。而他以前是一个人,到福利院以后更是,周围的环境也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但手冢不在他身边的这几天,他竟然就像断手断脚一样的难受。每天都倍受煎熬。果然,温暖这种东西,容易让人沉溺和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