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38)

作者:寐语者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关键字: 架空 权谋 家国情仇 八百里封邑,销却黄泉一诺。 南之梧桐,北之乔木,一身相许两国君主。夙昔情苦,半生姻约,自杀戮血色中起始,于世事苍茫中沉浮。长公主、太子妃、皇后……她身负天下女子最尊贵而沉重的名头,百年之后,红颜飞灰,留诸青册的名字,终是祸国妖后,还是一代女主;他与她是帝后,也是夫妻,几许爱憎聚散,几度厮杀辗转,烽烟夕阳下可有一人如约归来?点击展开

提及“齐人”,裴夫人眼底分明闪过了一丝微妙的瑟瑟。

“军国之事,老奴不敢问。”

王隗的眼皮又松垮垂搭了下去,这一垂,就是问什么也一概不知了。

裴夫人苦笑,还欲再言,却听内侍禀道,裴大将军在殿外了。

他与太后密谈一夜,此时犹携盛气而来。裴夫人略迟疑,抬目对王隗道,“妾身就同他说,皇上已安寝了吧。”

王隗颔首。

裴夫人告退,身影渐渐消失在殿外。

龙床深帷后的小皇帝子鸾拥着被子,散着头发,坐了起来。

王隗忙要他躺下,怕再着了凉,却听子鸾声气稚弱而清晰地问,“我们要和北齐打仗么?”王隗一惊,未料到四岁的小皇帝已经暗自将朝上朝下这些人的话,似懂非懂听在了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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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璟伸出手,轻轻将那一绺柔而漆亮的头发,从熟睡中的小脸上拨开。睡梦里,小皇子嘟了嘟嘴,唇角微翘,一副似嗔似笑的模样,脸颊泛起的潮红令肌肤望之如透光的白玉,教人越看越怜。

明日,便是帝后回銮之日,远走殷川的华皇后终究还是回宫了。

这孩子的容貌,一再勾起姜璟依稀记忆。

昔日她也随在命妇们当中远远觐见过华皇后,从此深印心间的,是那一眼望去,自是神仙妃子似的一个人,艳色之下,却透着月魄般幽幽的魅,魅得撩人心魂,如月光隔了云端,映入深潭,越是邈远,越是撩人恨不得伸手入水将月影掬起。连女子也动了倾慕之心,何况世间男子……想着小皇子明日回到宫中,不知何日再能见到,姜璟心中不舍,想到日后女儿一生荣华有望,又生出欣慰。

今日殊微略感风寒,没有抱来陪着小皇子,早早在自己房中由乳母陪着睡了。姜璟知道女儿一向身体康健,也未将小小风寒放在心上,自己仍守着小皇子入睡。

睡梦中的小皇子,翻身咳了一声,颊上潮红更甚。姜璟瞧着觉得不对,伸手一探他额头,心下惊了,慌忙唤乳母进来。这一瞧才发觉,小皇子像是不知几时也染了风寒,竟微微发起热来。

姜璟慌得手都软了。小皇子送入相府这些日子,于家上下百般仔细小心,将他呵捧在手心,无一处不妥当。偏偏到了帝后回京,小皇子还宫的前一晚,竟生起病来,这可如何向皇上交待,如何向病中的家翁交待。

这一夜,姜璟心急如焚,不敢合眼,守着小皇子喂汤侍药。

直至天色将明,小皇子的热还没有退下去,睡得更昏沉了。乳母急红了眼圈,眼看着就要回宫,这罪名可怎么担待。姜璟还不敢禀报,不敢让病榻上的父亲知道,差了人悄悄去请从玑来商量,却得知二公子一早已离府。

今日百官迎驾,是大日子。帝京九门齐开,王帜高悬,御道黄沙直铺出郊,除了病中的宰相于廷甫和在平州鹤庐闭关静修的诚王不能亲临迎候,其余百官都早早在仪仗庄严的宫门前跪迎。

恰在姜璟一筹莫展时,于从玑遣了人,飞也似的,赶回府禀报——

皇上传下两道口谕,一是,不愿惊动京中,繁琐扰民,令百官回避,免了迎驾大礼;另一道口谕是,帝后将要亲临探视病中的宰相于廷甫。

皇帝亲临臣子的府邸探视,这是近两朝都没有过的浩荡殊恩。

消息传来,于府惊得人仰马翻,事前全无一点迎驾的准备。御驾午后就到,阖府上下匆忙洒扫张挂已有些来不及了。好在从玑很快又差人传话,说一切礼仪从简,皇上不欲惊动,只特意吩咐大夫人,将小皇子穿戴端整。

姜璟一时六神无主,不知怎么回话,怎么让他知道,此刻的小皇子,恹恹地睡着,小脸绯红,不肯用早膳,也不肯起身。

宫门迎驾的仪仗已就绪,却不料圣驾行至京郊才传来旨意,竟不直接回宫,而是先驾临宰相府。这旨意令所有人愕然措手不及。从玑接了旨意,匆匆赶回府布置迎驾。前脚甫一踏进家门,便听家仆禀报,“宸卫大将军来见相爷与二公子,已在堂上等了半个时辰了。”听得是舅父姚湛之来了,从玑心下一叹,此时京中最惶惶难安的人,只怕就是舅父了。

诚王这一局,败得哑口无言。

他以尘心堂里囚禁的沈觉,向皇后发难,挑动京畿戍卫自起内乱,把舅父这个身居宸卫大将军的拥立功臣推出来,意欲压制皇上。可谁能想得到,沈觉这枚棋子,是一枚不动声色的活棋。皇上留着这步棋,让出使南秦的使臣韩雍,不声不响演了出一箭双雕的好戏。

一个假沈觉出逃,激得南秦兴兵追截,落下犯境的口实。真沈觉趁机现身,借了韩雍这出戏,正大光明踏入北齐。既然沈觉此时才随韩雍入齐,那么从前尘心堂里住过什么人,也就一笔抹去,无从追究。

诚王挑起这一场京畿戍卫风波,让元飒做了替死鬼,连同舅父姚湛之也险些搭了进去。父亲当日明言警告舅父,若当真追随诚王兵谏犯上,只有死路一条。舅父仍在摇摆不定,直至得知——昔日被贬流放佑州的邱嵘,被巡视南疆的皇上重新起用,出任佑州军务参知。职位虽低微,却意味着华皇后对昔年太妃之死已既往不咎。这无异于皇上和皇后,遥遥传递给了姚湛之一则意味深长的讯号。

第十六章

这一生,从未觉得,这身蟒袍玉带穿戴起来如此沉重而光鲜,哪怕这具老迈躯体每一挪动都倍觉吃力,于廷甫仍竭力昂起头颅,伸直腰板,维持着宰相的威严仪态。从玑小心扶持着父亲,感觉到他枯瘦的身体已经很轻,可他朝着銮驾颤巍巍迈出的每一步,都蕴藏了不可言说的力量,牵引着他的步子,仿佛也牵引着整个于氏家族的荣光,走向晴雪艳阳下——前方远处,光晕如环拱耀着的一乘龙舆、一乘翟车,已出现在黄沙铺设的大道尽头,宝盖羽伞,如云仪仗,渐渐行近。

父亲当先跪下,徐徐顿首于地。

行动不便的大哥在三弟和四弟的搀扶下,跪拜于父亲身后。

銮驾按皇室日常出行的仪仗,马覆锦披,额插翟羽,金缨红络,攀胸紫铜铃拂的声音清越入云,动摇徐来,龙舆在十丈之外停下。从玑以额触地,依礼不可抬目直视,却见父亲身子似难当跪拜之姿,巍巍的歪斜了下。从玑顾不得御前失仪,忙挪动膝盖靠近,让父亲倚在自己肩上。恰这一抬身之际,龙舆降处,皇上下了舆,回身亲手去扶同乘龙舆的皇后……帝后同舆,可见华皇后所受的恩宠比从前更隆了。黑压压跪拜一地的人丛里,无一人敢抬头,唯有从玑无意间抬起了目光。他的目光,遥遥触及步下龙舆的皇后,似被丽日光晕迷眩了一刹。

“臣于廷甫,恭迎圣驾。”

父亲声音洪亮中透出竭尽全力的颤意。

阔步踏雪而来的皇上,俯身扶起父亲,未发一言,先振臂除下自己身上玄狐裘大氅,双手给父亲披上,低声斥道,“朕说了从简,怎么还劳你立雪相候!”另一个清冷语声如微风拂雪,正是华皇后,“于相保重身体,地上积着雪呢,快都起来。”

凤羽纹袖沿下,寒玉般的一双手,在从玑眼前虚扶了一扶。

从玑不敢当皇后这一扶,复又叩首谢恩才起身。

父亲语声颤抖道,“总算等到皇上、皇后御驾回京,老臣此生无憾了!”

皇上扶着父亲,叹了口气,飞扬双眉间皱起一痕歉意,“朕有愧。”

只淡淡三个字,却令宦海沉浮一生的父亲老泪纵横,喃喃不能成言。

登基已三年的皇上,正值英华之年,与大哥年纪相仿,在藩时多有风流之名,曾是倾倒闺阁的美男子,如今英武倜傥依旧,却平添了一分峻严,这一叹一皱眉,流露帝王之身的沉重冷郁,与昔日里曾与大哥载酒宴游的晋王,已判若两人。从玑心中如此想着,皇上的目光,也越过了父亲佝偻身躯,落向他身后的大哥。

“从璇。”皇上直唤了大哥的名字,深邃目光在大哥身上定了一定,不多言,那份旧友间的亲厚,却令所有人瞬时都明白了。原来皇上从未淡忘旧谊,往后于家这个长子,纵已成废人,家里家外也没有人再敢轻慢于他。于从玑心中感激,眼见父亲也大是动容,大哥更挣扎着要下拜。皇上亲手扶着父亲,扬眉间来不及拦阻,身侧的华皇后已翩然而出,在大哥臂上轻轻一托,“爱卿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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