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死那朵玫瑰花(6)

“关你屁事。”沈知知说道。

“不关我事，那你怎么跑出来找我？”秦川继续问道，站她身边把头更低了些，歪着看着她的眼睛，又一次问道：“沈知知，你是不是喜欢我？”

沈知知第一次抽烟，被呛得实在有些严重，无心跟他扯淡，就回了一句：“滚。”

秦川看着他姑娘嗔怒地瞪他一眼，气呼呼的像个河豚，可爱极了。嘴里说着比石头还硬的话，因为咳嗽，她的嘴唇比往常更红了几分，看起来很软。

“那我喜欢你。”秦川笑着，吻了上去。

……

那时候，周杰伦出了张新专辑，叫《七里香》，班里很多人都有他的磁带，秦川也给沈知知买了一盒。

齿轮拉着黑色的袋子转动，从里面传出歌声来，里面有一句是：

“你突然对我说七里香的名字很美，

而我此刻却只想亲吻你倔强的嘴。”

夜晚宁静的校园里，微风带来花的味道，他吻着自己心爱的姑娘，不懂技巧，不知摸索，只是单纯的两片嘴唇触碰在一起。此刻却心软得一塌糊涂。

当他的嘴唇贴上来的那一刻，沈知知只觉得脑中一道闪电劈过，紧接着又是一道惊雷，将她整个人都震得不能动弹，甚至是无法呼吸。她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作一个中学生，对秦川的感情更多的只是怜爱，是想要挽救的失足的少年。所以她照顾他，顺着他，鼓励他，不对他发火，只是一心想着这么好一个孩子以后不能走入歧途。万万没想到，他吻了她。

沈知知一时间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推开他，嘴上完全没有把门就吼出来：“我当你是儿子你居然想泡我!!!”

秦川原本羞红的脸一黑，也朝她吼道：“老子还是你爸爸呢！”

沈知知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转身就向教室跑去。她心里乱极了，像一团毛线球搅在一起，说不清什么感觉。不是没谈过恋爱，也不是没接过吻，想起重生前的初吻，惊心程度也没有这次的十分之一。她按住自己的心脏位置，扑通作响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一样。好像再也不能把他当成小孩子了。

因为这一个出格的举动，两人关系好像又回到了刚认识那会儿。不过这次冷漠的是沈知知。她没有再接受他的东西，甚至尽量都绕着他的座位走。秦川知道，这次把小姑娘欺负狠了。

好不容易到了圣诞节，冰释前嫌的好时机。班里很多人都在互送苹果，沈知知收到了好几个，那个闷骚的吴墨还把苹果包成了一个糖果的形状。

秦川也买了个苹果，让人包成花束，放进自己的课桌里，打算等她不在的时候悄悄塞进她抽屉中。

沈知知去办公室时，就瞥见了他抽屉里那束花，等回来时，发现在自己这儿。一个红彤彤的苹果被粉色的包装纸包住，旁边还有些满天星。她拿着苹果“砰”得放在秦川的桌上。

秦川给她放过去，说道：“沈同学，你可以接受别人的，为什么不接受我的？”

沈知知面无表情，“我乐意。”

秦川气笑了，抓着她的手，把花塞她手上，说道：“那我也乐意！”

沈知知拿着起身，又想将花放他桌子上，不想秦川在后面说：“你不要就扔了。”

“啪”的一声，包着苹果的花束就进了垃圾桶。秦川觉得连带着被扔掉的还有他的心。

失落了两节数学课，秦川想了很多，最后想起初一时沈知知给他买的第一个巧克力蛋糕。他抿抿嘴唇，去垃圾桶里把那束花捡起来，撕掉了外面的包装，用纸巾擦了几下，咬得咔咔作响。

透过教室里反光的玻璃，沈知知眸光微动。

第7章

曹玲玲的双手放在抽屉里，抱着即将送给秦川的苹果。她目睹着少年咬着那个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苹果，看似恶狠狠的，盯着前方那个少女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她心里发紧眼睛泛酸，手指不由得抓紧再抓紧，那光滑的苹果表面出现一道道坑坑洼洼的痕迹。苹果的皮屑塞进她指甲缝隙中，混合着一些血丝，十指连心，刺痛难忍。

时间过得很快，从三楼的初一开学到五楼的初三毕业，一年一层，时光就在这日复一日的上下楼梯中，每一道辅助线的勾画中，每一个英语单词的背诵声中流逝。

毕业的气氛在班级里蔓延，语文老师在课上讲“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学生们开始写同学录，那些本子的外壳上面画着黑白猪、糖果屋，“一帆风顺”和“天天开心”都要写成连笔。

2005年的时候，填录中考志愿是在知道成绩之前，考完试的第二天就填写，所以在考试之前老师就会指导如何报考，关系好的同学也会相互约定。

沈知知和秦川还是没有打破彼此间的冰河，秦川也不再去找她。在那种年龄，捅破这层窗户纸，对谁都是负担。

“知知，你会报考一中吗？”曹玲玲在下课的时候坐到了沈知知旁边，拿了一本同学录让她签字。

“看考完的感觉吧。”沈知知在上面工工整整的写下名字、生日、联系方式，虽然她不喜欢曹玲玲，但也不妨碍她对初中生活的珍视。因为经历过，才知道重来一次多不容易。

曹玲玲双手托着腮，撑在桌子上，嘟着嘴说道：“你成绩那么好，肯定是可以去一中的，听说去年一中的重本率都是百分之六十多！”她如泄气的脾气一样趴着，憨态可掬，“啊，我应该只能留在三中，真是太太太太羡慕你了！”

其实曹玲玲成绩不算差，处于中上游水平，上一次她还考上了一中，继续和沈知知做了三年同学。但是一中重视理科，沈知知作为一名文科选手，最后也只考了个普通一本。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多说了几句：“三中也不错，如果能考进三中的尖子班，不见得就比一中差。”末了，习惯性的看了一眼窗玻璃，最后一排的那个座位是空的。

上一次他读的是三中。

……

中考前的那个晚上，秦川躺在宿舍的床上，舍友还在背诵着化学公式。他有些困了。临近考试，最近他姑娘还是不理他，不敢去打扰，怕影响了她的心情，只得每天淹没在题海里，不想时时刻刻都想着她。

迷迷糊糊中，手机响了一声，打开一看，仍旧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一张他妈妈坠楼的照片。满地的赤目的红，一片红中躺着的是他妈妈，她还穿着最喜欢的碎花裙子，那条裙子是爸爸出差买回来的。她头发卷卷的，像隔壁女孩玩的洋娃娃。她的面目破碎，脸都有些变形，但嘴上还涂了口红。

秦川仍然记得那时候的场景。那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那天早上，妈妈给了他十块钱，叫他去找同学玩。小朋友们都说秦川的妈妈是个疯子，经常在家大喊大叫，还要打人 ，很多人都看见过秦川妈妈拿刀追着秦川爸爸砍。但小秦川还是喜欢他的妈妈。妈妈会给他讲故事，还会哼歌哄他睡觉，唱的是“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妈妈的身上也香香的。

如果可以回到那天，秦川说什么也不会出门。那天中午，他正和胡杉在街上买冰棍吃。突然有人跑来叫他快回家去，说什么他妈妈跳楼了。

秦川有些呆，回到那个楼下，看见妈妈躺在血泊中，还在抽搐，妈妈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盯着他，就像临死的鱼一样。不远处有个阿姨拿了台相机也盯着他。后来，他知道那个拿相机的阿姨是秦鸣哥哥的妈妈。

秦川睡意全无，看着那张熟悉的照片有些麻木，不再像从前一样惊慌、恐惧，都过去了不是吗？

他知道这是秦鸣故意的，故意影响他，故意吓唬他，甚至是故意激怒他。他不能发怒，明天就是中考了，他还想和那个女孩子一起读高中，一起念大学。他也不想再去找忠哥教训秦鸣，因为她不喜欢他和忠哥这些人混在一起。还有很好的未来不是吗？

他一遍遍的安慰自己，一遍遍的深呼吸，却止不住手指有些生理性的颤抖。在枕边翻了一颗安眠药吞了，拿起手机点了删除。半晌，又给置顶的号码发了一句：中考加油。

……

夏日炎炎，摩托车轮胎从泛白的水泥地上划过，地面灰尘浮动，知了在树上拼命的叫嚣，考场里的吊扇吱吱嘎嘎的响动。中考，短短三天，又是多少人的分水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