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乱长安(3)

作者:林轼舟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关键字:主角:司马邺 ┃ 配角:杨清 ┃ 其它:末代皇帝司马邺的爱情传奇 立意:天道无常,真爱无价 从蓝田古道,到平阳皇宫;从秦王殿下,到亡国之君。他和她执手扶将,彼此守望。然大厦终倾,无力回天……点击展开

这十几年间,国家的皇帝从司马衷换成了司马炽,参与角逐的东海王司马越踩着其他人的尸体独掌大权,成为这场动乱的最后赢家。

光熙元年(306年)十一月,在东海王司马越的操纵之下,皇太弟司马炽登基为帝,次年改元“永嘉”。此时得意洋洋的司马越恐怕想不到,留给他自我的陶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永嘉”这个年号在后世的记载中,总会和亡国、国耻这些词汇紧密地联系在一次,后世能够表达同样意义的年号,似乎只有“靖康”了。

帝国的掘墓人已在磨刀霍霍:各地的留守皇室、将领已经实际割据,内迁的胡人尾大不掉,随时准备向帝国发难。

整个国家就像一只巨大的□□桶,只等一次致命的引爆。

孤母临终语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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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始终在权力漩涡中心的司马邺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虽然贵为秦王,但年少的他没有什么政治影响力,自然没有人去找他的麻烦;他的本生父亲司马晏在逃过一劫后,在司马伦败亡的当年(301年)就恢复了吴王爵位,但他才能并不出众,为人谨慎,虽然也曾多次参与朝政,但所幸都站在了胜利者的一边。

这段时间,虽然还是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降临,但对年少司马邺来说,或许是他一生中最为快乐的日子——

在秦王府中,有皇室专门安排的老师悉心教导,他们学问精湛,而且古板严苛。作为帝国的诸侯,固然能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也同时担负着拱卫皇帝的重任,政务、军务这些都是必须精通的,每次授课司马邺都是战战兢兢、全神贯注的,唯恐受到老师的责罚。

皇室的教育之余,受益于幼小的年龄,司马邺被允许经常拜见自己名义的叔父叔母、实际上的父母司马晏夫妇,享受一家人的天伦之乐。私下无人时,他会直接喊司马晏夫妇阿爷、阿母,刚开始的时候,司马晏总是会忍不住纠正他,不该唤自己“阿爷”,后来也默认了他的称谓;荀氏听到“阿母”这个称谓则总是忍不住落泪。家人的陪伴,让他的童年并不孤单。

而更让他感到记忆深刻的,是在仆役的掩护下、他几次偷偷溜出王府的经历:街上来往的行人,欢呼雀跃的孩童,巡逻不息的甲士,这些都是王府高墙中不曾看过的。

永嘉元年(307年),司马邺已经八岁了。

这天他再次偷偷跑出王府,看到一个奇怪的人。

在他的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殷循,殊不知这已经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了。

和后面的每次见到殷循一样:他十来岁的样子,却和成人一样束发,松松垮垮的,只插着一根竹簪;一身灰色的道袍看起来穿了很多年了,不仅大片掉色,还是皱巴巴的。但面部却洗得甚是干净,和这一身衣服多少显得有些违和。左手拿着一根竹杖,右手牵着一只羊,更夸张的是后腰居然别着一个葫芦。脸上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不时回头张望,仿佛刚刚偷来了什么东西,全神戒备,怕极了来往的行人,随时准备丢开绳子逃跑。

司马邺觉得很好奇,就追了上去。

没走多远,仿佛才发现司马邺的殷循回过头,做出战栗的样子,低头诺诺地问道:“不知尊驾是谁,跟了在下一路所为何事?”

“我只是看着你样子奇怪,想跟着瞧瞧。”司马邺道。

“那尊驾还是不要跟了,在下这就出城了。如果尊驾因为在下走丢了,在下可是不会送你回家的。”殷循依然低着头,脸上却露出一丝怪怪的表情。

司马邺没有注意到殷循表情的变化,诚恳地向殷循行礼,道:“在下司马邺,请教高士尊姓大名?”他认定殷循的这般打扮的人不一般,或许就是传说中的仙童。

“原尊驾误会了,”殷循赶紧摆摆手,依旧一副怯怯的语气:“在下并非什么高士,只是一个放羊的。今天是往城里送羊,赶来30只。趁那个傻管事不注意,回身顺手牵了一头。”说到最后,殷循不仅脸上露出掩不住的笑意,甚至还笑出声来。

司马邺大怒:“看你年纪不大,老实巴交的,怎能干出此等事?君子可欺以其方,你这次欺骗了管事,后面又如何做买卖?那管事又如何惹你了,你可知因为这一只羊他会受到什么责罚?你何苦这般戏弄他?还背地里骂他蠢笨,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沦丧……”司马邺义愤填膺,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这个人怯生生的样子骗了,对方竟然是一个如此不老实的家伙,甚至忘了对方比自己高大许多,竟然教训了起来。

殷循不复刚才一脸害怕的神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揉揉鼻子道:“我既牵了他家一头羊,将来必定归还于他,你懂什么?再说,那秦王府家主只是一个小孩子,要那么多钱作甚?周济你殷大爷我这样的穷人,也是天经地义。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殷循转身便走,加快了脚步。

司马邺一听,当场暴走——这厮坑骗的居然是自己的府邸。突然想到自己势单力孤,不能将他奈何,就速速回府,带一干仆役、家将赶到的时候,殷循早已不知去处了。

等又问过采办的管事,管事却说今天府里并没有买过羊,这让司马邺困惑不已。接下来几天,他又带管事去相遇之地守株待兔,殷循却再也没有出现。而他自己因为频繁出府,被师傅和属官抓个正着,被罚抄书,抄得手都酸了。那些配合他逃出去的仆役,也都被打了板子。

这让小小的司马邺气愤不已:枉自己颇负聪慧之名,居然被一个放羊的小贼骗了!下次见到他,定然让他好看。

而司马邺没想到,下次见面的时候,已是四年之后,那时的自己,正在狼狈的西行路上。

几乎就在同时,长安城的秦王府内。

已经十六岁、此时还唤作“薰儿”的杨清,紧紧地握着躺在病榻上母亲林氏的手,泪如雨下。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面对最亲的人的生命一点点逝去,却无能为力,对每个人都是莫大的悲哀。

而比感到悲哀本身更加悲哀的,是这样的悲哀每个人都必须面对,无法抗拒。

积年的劳作、失去亲人的郁结,严重损害了林氏的健康,本该是盛年的她,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昔年风姿绰约的侯府千金,早已没了当年的名门贵气。她与丈夫情深意笃,却在一夕之间阴阳两隔。若非为夫君家留下一点血脉,她早就自行了断了,在历经大厦忽顷、全家蒙难后,她隐忍了一切原本无法想象的困苦,只为竭尽全力护女儿周全。而她的女儿,终于长大了。

寻常的家生子,到了这个年纪,早就被主子安排婚配了。当然,夫家也依然是奴籍。像她们母女,作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永世为奴是她们的宿命。但秦王府的小主人还在洛阳,从未过问;自家虽已沦为奴籍,但始作俑者贾南风已经死了,盖棺定论,自家随时可能一夕翻身,重拾先前的荣光,留守的管事也不敢擅作主张。女儿的归属,就这么一直蹉跎了下来。

但自己,终究是不能护着她了。

轻轻地用粗糙的手摩挲女儿清秀的脸,指尖都是她的泪水,道:“在你未出生时,我还曾与你父亲想着,以杨家的权势地位,以及你姑母(杨芷)的照拂,定能为你配一个好的亲事。那时秦献王(指司马柬)还在世,他是你姑母武元皇后(指杨艳)所出,曾和你祖父约为婚姻,他的嫡出和我生的孩子结为夫妇,不料他元康元年就薨了。”说着,她从枕下拿出一只埙。接着道:“这是秦献王给你父亲的信物,他精通音律,尤其喜欢陶埙,就托人烧制了两只,另一只大概也在府里的某处放着吧。”

杨清接过埙,只见埙体黝黑鲜亮,古朴淡雅,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埙身刻有“缔结良缘”四个篆字,埙底是“司马弘度,太熙元年”的篆文。

林氏接着说:“如今承嗣秦王爵位的司马邺本是秦献王的侄子,他本生父司马晏不是武元皇后所出,与杨家也没有什么交情,而我们杨家又落得这般田地,他自然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多看两眼。但我听闻他敏而好学,为人谦和宽厚,等他长大后,自然是要来长安理事。王府的管事家的,娘这些年多有打点,我走之后,她自是会护着你的。等到秦王来长安,你就寻机会面陈于他,求她念前人之情,许你一纸释奴文书;如果不许,索性就在这王府之内了此一生,方今天下大乱,这王府的高墙或能护佑你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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