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终相见+番外(10)

作者:乃糖包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我曾经是最不受宠的公主,他是敌国的将军。本不该有爱,可他却被我抬眼的那一瞥击中。淡漠、破碎、空洞,那一刻就好似我才是追逐猎物的野兽,其中的残忍意味让他热血沸腾。 点击展开

她走过来问我:「娘娘昨夜睡得可好?」

我点点头:「好多了,一夜无梦。」

「一夜无梦,便好。」

早朝过后,阿斛来我殿里。他跑得满头大汗,倒与他在外头的储君模样大不相同。

我拉过他为他擦汗:「跑这么急做什么?」

他今年才八岁,但早早就接触朝政了。在外头他是小大人,在我这却还是个羞涩懵懂的孩童。

他沉默地任我用帕子为他擦汗,半晌开口道:「母后今日可好些了?」

「好多了。昨夜睡得好,今日精神便好多了。」

他知道我说的睡得好是何意。

他在我这用了顿饭,临走之前同我说:「今日早朝父皇有些精神不济,太医说他染了风寒。」

我知道的。今早他要走前,我听他咳嗽了一声,紧接着忙捂住嘴跑出殿外,外头风凉,他又咳了好几声。

阿斛走了之后,我让青穗在那矮榻上加了床棉被。

我被幽禁在椒房殿中,唯一的乐趣就是逗一逗钟黎的那只猫。钟黎今年十六了,搬进了宫外的公主府,就把她的猫留给了我。

这猫懒,年纪大了就不耐烦躲我了。它肥了许多,但捉起老鼠来还是很迅猛。或许是想讨好我,每次捉完老鼠,都会把它咬死,放在我的床榻前。有一次,三日里,它送了九只老鼠,把青穗吓得够呛,连说这椒房殿中怎会有这么多的老鼠。

这猫没活多久,在一个冬夜里头突然没了踪影。

我坐在床上等她们寻来猫,过了一会儿青穗过来告诉我,那猫原来是被钟黎的人抱走了。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在她的侍奉下睡了。

其实我和她都明白,这谎言有够拙劣。钟黎从不会做这等莽撞之事。

我病了太久,有时候很清醒,有时候又很愿意旁人来骗骗我。

我听着钟疏的脚步声进来了。他替我掩好落下的被子,自去一旁的软榻。

椒房殿内其实并不冷,只是我的身子在那场雪夜中落了病根。旁人觉得恰到好处,我却冷到了骨髓里头,盖多少床被子都于事无补。

久而久之,我便默认了这椒房殿内的温度已然恰到好处了。

今夜那只猫走了,钟疏也发现了。他在殿里头走了一圈,又把我床榻下那猫留下的最后一只死老鼠拖了出来。

我说不难过,其实是假的。那猫虽不讨人喜欢,却是我为数不多的慰藉。它走了,我便觉得翘翘留给我的东西又少了一件。

翘翘从前,也爱逗那只猫。但那猫只对钟疏感兴趣,翘翘气得连钟疏也怨上了。后来钟疏要送她一只新的,被她很傲娇地拒绝了。

我当了中宫不到半年,前朝大臣又纷纷上奏,直言后宫妃位空缺,皇帝子嗣单薄,应大选宫妃,为皇家开枝散叶。钟疏起先态度很是强硬,后来实在被他们弄得没办法了,直接在朝堂上说,他此前在战场上伤了根本,无法延嗣。此后,他只有一儿一女。

满朝哗然。

朝臣自然多数不信,但皇帝都亲口这么说了,岂有驳回的道理?皇帝不顾及面子,大臣却还要照顾他的面子。这一下,让他们吃了个哑巴亏。

晚上钟疏回来和我邀功,一副干了大事的模样。我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大太监急匆匆跑过来,说太皇太后请皇帝到长栖宫。

我已经习惯了。祖母这半年里,一直往她宫里送年轻貌美的世家女子,明面上说是侍奉,暗地里谁都看得明白,这是变着法为皇帝塞人。

她总是以各种理由把钟疏叫去长栖宫。钟疏每次去了那里,就是埋头吃饭。回来以后常常和我抱怨,长栖宫脂粉味重,饭菜也都太清淡。

是以每次他被叫去,我都会嘱咐小厨房再炒一些辣菜,等他回来吃。

我还在殿里头等,翘翘的奶娘突然跑进来,慌慌张张同我说,翘翘不见了。

她伤好了之后和以前一样爱疯跑,爬墙爬树掏鸟窝,常常玩得不知时辰。

但这次,整整一天一夜,她都未曾再出现。

宫里头的人都出动了,后宫灯火通明。

青穗搀着我,一遍一遍安抚我:兴许只是不小心睡过去了,会找到的。一定会的。

我手掌颤得握不住佛珠。

我在榻上又是枯坐了一夜,钟疏疯了一样将整个后宫翻过来找了一圈。

黎明时候,我隐隐听见啜泣声,抬头望去,是立在柱旁的一个宫女。她是跟着翘翘的奶娘过来的。

见我看过来,她颤抖着趴伏在地上:「娘娘……」

我心中一紧,厉声道:「哭什么?!」

「小公主……在冷宫的那口枯井里……」她抬头望我,眼底似是歉意,以及解脱。

解脱?

我的指甲紧紧嵌入手掌心中。

青穗扶着我站起来,御林军统领疾步走了进来。

「娘娘,御林军在冷宫中发现小公主。」

「那人呢?带回来啊!把她带回来!」

「皇上传唤末将来接娘娘。」他低着头,不与我对视。

我在冷宫生活了十年,冷宫门前从来冷清,还从未如此热闹过。

钟疏失魂落魄地坐在冷宫门前的石槛上,一见我几乎是踉跄着过来扶住我。

「翘翘呢……翘翘呢?皇帝你告诉我,翘翘呢?!」

「皇后!」祖母在一旁喝我,我只充耳未闻,紧紧盯着钟疏。

「……在里面。」

我甫一入冷宫,便有一股腐朽的味道。钟疏扶着我走了一个转角,我便看见一角白布。

「那是谁?」

「……翘翘。是翘翘……」钟疏已然哽咽。

阿斛扑过来抱住我的腰身,号啕大哭。

我按住他的头。

「揭开。」我听见自己冷静至极的声音。

「遂遂……」

「我说揭开!」

庭院里退得几乎没有人了,我的眼中只剩那一张白布,以及那白布下小小的起伏。

钟疏走过去,轻轻地揭开白布。

一截破碎的衣片,一身碎肉。小小的身体被划得支离破碎,一截手骨直接成了齑粉。而昨日里还粉嫩剔透的皮肤如今掺着凝固的血,混着青泥洼土,不成人样。

我抬头去看她的脸,她的眼睛上缠着一圈白布,白布染血,似乎能望到底下一双空洞洞的眼眶。

那一瞬间,我的眼泪极快地掉了下来。我捂住阿斛的眼睛,弯下身干呕起来。

然而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几口酸水。

钟疏似乎扑过来抓住了我的肩膀,然而我什么都听不到,耳间轰鸣,脑海中仿佛一根弦撕裂着崩断了。

眼前一片白光闪现时,我仿佛看到了我爱美爱俏的小女儿在朝我张开双臂,尖叫着朝我跑过来。然而我却扑了个空。

我怎么会没有接住她呢?

我为什么没有接住她啊?

我的翘翘,十分臭美,每次起床前都要缠着我给她扎辫子,每次都要在衣柜里东挑西拣,一定要穿最好看的裙子。有一次钟疏给她扎了一个松松垮垮的小辫,她尖叫着追着钟疏打。又缠了他整整一个上午,一定要他扎出一个最好看的。

我的小女儿,从来体体面面,也从未害过人,老天怎会如此眼瞎,教她落得如此一个面目全非的下场?!

我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我一动,钟疏便醒了,倒了一杯水喂到我嘴边。

我掀开他的手,嘶哑着问他:「翘翘呢?」

他眼眶红透了,颤着手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盒,交到我手上。

「在这里了。」

我不敢打开,只是紧紧攥着。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翘翘才出生的时候,我记得是四斤五两。瘦瘦小小,怎么养了这么久,到头来反倒只剩了这几两骨血呢?!」

我看着钟疏,声音轻飘飘的。

钟疏低着头落泪,复而抬头捉住我的肩膀,颤着声同我说:「遂遂,遂遂,别这样,别这样。」

我的喉间似被紧紧扼住,喘不过气来。我瞪着眼睛愣了一会儿,胃里翻江倒海,猛地吐出一口酸水,那酸水里还掺杂着血丝。

钟疏不顾他鞋面上的脏污,为我顺背。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

「你不是说会护好阿斛和翘翘吗?啊?皇帝!你就是这样护你的女儿?!我的翘翘做错了什么?她做错了什么!」

「皇帝!我的翘翘呢?!你把她还给我啊!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什么都不争好不好?我只要我的一双儿女好好的,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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