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212)

作者:流花烟雨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关键字:主角:德琳,元成 ┃ 配角:容琳,瑶筝,谭玉君,徐若媛,木槿、骆清远 ┃ 其它:皇帝,皇后,宁王,安王 太子的心有多高 凤翥(zhù),意为凤凰高飞。尚书小姐杜德琳从未想过要入宫,就像她从未想过要与王爷、太子为敌!只是当初既得罪了人,多年后当某个星眸朗目的人说“你若是进了宫”时,她又能、又该、又会如何呢?点击展开

德琳往佛堂望去,果见窗棱上透出昏黄的光,几个侍女在门口不时抻脖往里看去,踮着脚不停地来回倒腾——初冬的节气了,又是夜里,自然是冷,又不敢跺脚,怕发出声响。“娘娘不许惊动了人,只说睡不着,自家静一静便好,可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嬷嬷忧心忡忡。

“娘娘穿的可厚实?”德琳先拣紧要的问,一面往佛堂去。

“烧了地炕,应不会冷。方才又叫人加了炭……”

“好。我试试看。”本想说门口留两个人候着、余人换着班儿替换就成,却话到口边噙住了——佛堂中别有什么应付不了的变故……,口中已恭声向内道,“太后娘娘,德琳有要事,进去找您可好?”

等了一瞬未听到回音,德琳轻推开佛堂的门,极快看清殿中情形,放了心:太后娘娘好好儿的,再一细看,微微吃惊,靖懿太后并非跪、而是盘坐在蒲团上,仰面凝视着佛像……

“娘娘。”德琳行至她侧后方,跪拜行礼。

“免了吧。菩萨面前,众生平等。”靖懿太后未回头,语声平平,“哀家只是静坐一阵,不必多虑。”等了等未听到动静,微蹙了眉,“嗯?”——众人口中,这杜教习极是剔透,如何听不出她这是不愿被打扰?怎还不出去?

“娘娘,近佛不拜实为罪过。德琳也给菩萨进几炷香可好?”她继续学着那位去找她的嬷嬷的询问方式:这方式很有用,答“好”是最好,不答则可视作默许,不答又不想被强行误会成默许,少不得要说“不好”——只要开了口,就有了交谈,交谈了,事情就多了种种转机和余地。

“……去吧。”看着年轻女子沉静娴熟地焚香、敬奉、退后再次叩拜,靖懿太后微讶。待德琳直了身——仍是跪着的,淡淡,“你未许愿?”

“是。一时不知该许什么。”

“怎会不知许什么?就没有什么愿望或者烦恼么?”靖懿太后略生兴味:寻常人此时被问到,亦会乖觉地说些“为太后祈福”、“愿皇家安泰”之类的——千穿万穿,马屁总是不穿,即便并不爱听,至少不犯错。她倒未随这个俗。

“愿望自然是有,烦恼也有,佛不是说‘众生皆苦’?既说‘皆苦’,那该担的便总是要担。一味寄望于神佛,怕神佛并不能兼顾。”与其许了愿却不能如意而增失望,还不如不许的好。

“……求人不如求己?”靖懿太后慢慢,“那又何必拜佛?”

“因有敬畏之心——凡夫俗子太过渺小,叩拜神佛,是祈愿佛法护佑正道,使邪魔不得横行,才能……”

“这不还是‘愿’?”靖懿太后微哂,“‘大愿’‘小愿’罢了。”

“娘娘说的是。德琳狭隘了。”德琳恭敬。

靖懿太后默了一阵,低叹,“确是该许‘大愿’,私心无求则无所失。拘泥‘小愿’,未遂便生怨怼,实在是愚昧了。”她双手合十,闭目默诵佛号。

德琳想起乍进来时所见,悟到为何当时觉得太后不像礼佛、反而更像是诘问之姿:如她所说,是“怨怼”——虔心清修,却落得孙亡子丧……,寻常人尚可大哭大怒以宣泄,可她是太后,悲恸、迁怒等等激烈的情绪,都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在肃穆森寂的佛堂里,无声地汹涌,再无声地平息……

“杜太傅这回费心了,日后替哀家给他道声‘辛苦’吧。”

“不、不辛苦,”未料太后忽然开口,德琳险未接上话,“家父所为,都是应当做的。”

“是么?”靖懿太后意义不明地应了一声,“为何说应当?”

“裕王殿下一世英才,德琳常听人说,我朝能有今日,多亏裕王殿下和镇南王爷立下的汗马功劳。殿下的身后事,家父能出一份力,不是太应当应分?”

德琳警觉,怕靖懿太后这是对裕王之死起了疑,答话时便加了小心,却不知她斟酌着说出的几句话听在太后耳里是何等感触,暗淡摇曳的烛影里,更看不出老人干涸的眼窝里润出了湿意。

第164章 凉夜(五)

“你见过裕王么?”良久,太后才又出声。德琳一直提着精神,闻言正要回话,太后却已摇了头,“哀家糊涂了。你才多大呢。”转脸对了德琳——那目光令德琳觉得她只是在看着她记忆中的某一处,“他离京都二十多年了……”,差三个月就是二十七年,正是他离京时的年纪……,“他很孝顺,从不愿哀家为他操心……”他很听她的话,当年她叫他走、不要再入京,他便走了,这一辈子,再未回来;她叫他娶南诏的公主,他便娶了,次年就生了长子;甚而最后这一回,她传信于他,告诉他“天网恢恢,疏而不失”,他依旧没有二话,利落地传回了死讯——她是太后,可也是他的母亲啊,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怎能一个字、一句话都不留给她,就那么痛快地撒手而去?!他要她的余生残年如何度过?!可不如此,他又能如何?他早已走上了死路、绝路……。早知今日,最初就不该听由他学武,不学武就不会去统兵,不统兵就不会上疆场,不上疆场,他不会去平南诏,不平南诏又怎会遇到那个女人?又怎会因她坏了一世的前程、英名,最后搭上自家的性命?!

“他很重情义,与兄弟们全都处得和气,尤其与陛下,两人年齿近,长相又肖似,先帝和先皇后都曾道‘就嫡亲的兄弟,也不过就他们两个的样子’。陛下当年被立为太子,他是头一个拥护的。十七、八岁开始南征北战,好几回带了伤,他也不当回事,每每对陛下说‘皇兄您专心治国,冲锋陷阵的事,臣弟万死不辞’……”这样的人,怎就变成了乱臣贼子?

龙诞前,仁慧皇后来,她满心以为会带来他回京的准信儿,谁知……。如今看,皇后当日还有所保留了,她说“穆郡王、王晷密谋作乱,裕王怕也牵涉其中”——哪里是牵涉,他分明是主谋或是共谋:否则,他不会自裁——她老了,耳目都不灵了,可几十年的经历还在,还能看得懂读得出官面文章后的真意,所谓“积郁成疾”,不过是在保他的名声、全她这个太后的脸面……元重——当今陛下,对他们母子,仁至义尽了。而元擎,曾令她引以为傲、也曾令她怒其荒唐、最终令她在怨责和不舍中挂念了二十多年的嫡亲的儿子,若非自知罪孽深重,他会鸣冤、会申辩,唯独不会一声不响地绝命:他会如此,是默认了罪名,也是在以己之命赌他家人的一线生机,不、不是以己之命,还有毓祁的,他最看重的三子,大约也是在谋逆之列。他以他父子二人的自戕,赌元重会看在往昔手足情分上不赶尽杀绝、赌她这个母亲不会忍心他血脉无存、会竭尽全力回护他的家人——他赌中了。

如今的结局是她促成的:仁慧皇后在给她透风儿的同时,把木槿送到她身边而不是关押下狱,便是在暗示不会张扬元擎有谋逆之嫌、他的女儿依旧是皇亲国戚,然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此事要有个了结——帝、后把难题转给了她。国法在上,她传“天网恢恢”的信给元擎:他要问心无愧,这只是一句寻常话——她何其盼望元擎回信不解“母后何出此言”,末了却是失望了……,可也如愿了,如了身为皇家人的愿:他一死,种种便都随之湮灭,祸患消除,丑闻未彰……。他们真不愧同是皇家人,不需一言一语的商议,彼此的意图已心照不宣,她与陛下、皇后之间还罢,时时声气相通,难的是元擎,远离京城犹能默契而为——她不能接受的恰恰在此:既如此擅断局势,洞观利害,为何还会陷入歧途?二十七年前如此,二十七年后又如此,且变本加厉。早知如此,她宁肯他不听话、不孝顺、不重情义,若从一开始就是个逆子,她便不会如此痛心!害人害己,害己害人……

“婉玉如今可好?”忽听到这一句,靖懿太后怔住:思绪起伏以致于忘我,她以为只是心中所想,不意竟发出了声。觉出一旁的德琳懵懵的,太后侧首,“容尚仪的闺名儿。”她语气和缓,“当初皇后带进宫的四个丫头里,她模样最好,言语、行事也最伶俐,皇后的差使,多是她在各宫中通传……,许多年不见,很是惦记了。”她这一辈子,守德律己,敬上厚下,唯有这婉玉,她心怀愧疚——“你不过婢女出身,也敢妄想进亲王府?”“看在皇后面上,素日给你几分颜色,还真就以为能飞上枝头?”——她当日的刻薄定是入木三分,知情的仁慧皇后都青了脸色,强自忍着,那婉玉却是个硬气的,嘴唇都咬出了血,跪在地上磕着响头,“婉玉对天发誓,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和裕王井水不犯河水。”这时候那始作俑者得讯儿闯了进来,直告“母后息怒,此事与婉玉无关,都是儿子的错。”可不都是他的错?婉玉无非是名儿中沾了个“玉”字,就被他们拖下了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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