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173)

作者:流花烟雨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关键字:主角:德琳,元成 ┃ 配角:容琳,瑶筝,谭玉君,徐若媛,木槿、骆清远 ┃ 其它:皇帝,皇后,宁王,安王 太子的心有多高 凤翥(zhù),意为凤凰高飞。尚书小姐杜德琳从未想过要入宫,就像她从未想过要与王爷、太子为敌!只是当初既得罪了人,多年后当某个星眸朗目的人说“你若是进了宫”时,她又能、又该、又会如何呢?点击展开

元成一见她眸泛泪意,旖旎的心思顿散,“别哭!”心疼地以唇轻触她额,低声,“我的错……不哭。”她这一向过得多难,想亦能知,他却……

“谁哭了?”德琳不自在地推了推他,心中发涩:他是在意她的,只是,在他的江山社稷面前,这份在意何足轻重?“您说‘错’,我怎不知什么‘错’?您哪儿错了?”

“我不该不体谅你。”元成老实作答,“这些日子,一再地让你受磨难,前朝后宫一件件事……,我只能看着……,有些,甚至还是我一手所为……”

“是您预谋已久的吗”

“胡说什么?”元成被她突来的一句打乱了思绪,直觉以为她是故意如此、不愿他自责的,心中酸暖,握了她抵在他胸膛的手指,苦笑,“我若是有预谋的,这时候你怕早用刀抵着我了。”

“我哪有那个胆魄?”德琳在他掌中蜷缩了手指,仰头直望着他的眼,“您,也是身不由己,是么?”

“……有时候,是要做些妥协。”默了一瞬,元成还是答了,“还好你明白我,不然……”

“您让我信您,我自然就信。”偏头望着元成,德琳眸光微转,“还是,您其实并不足信?”

她似真似假,如嗔如怨,元成终起了一点儿疑心,“德琳,你怎了?怎么像是话中有话?莫非……”

““什么话中有话啊?”德琳叹息,“不过是来找您下盘棋,倒惹出您的疑心。要不,我回去好了。”

“敢!”元成一把拽住了作势要走的她,“跟谁学得这么撒泼无赖的?你今日果真只是来找我下棋的?”他此时若还看不出她的反常,可就真该自戳双目了——留着也是睁眼瞎。

“不然呢?”德琳瞪他。

元成笃定地望着她。

德琳泄气,“好吧。其实是想跟您赌个心愿。”

“什么心愿?说出来我……”

“不能说。”德琳拉他,“待下了棋再说。”

元成被她拉着走,忍不住笑,“不如老实说出来吧,像你能赢了我似的。或者三局,你赢一局便算……”

“您日理万机,谁敢耽误您恁些功夫?”自顾先在棋榻边落了座,拈了棋子,像怕被谁抢似的道,“我先!”

元成惯常多见的是她端庄持重的一面,难得今日这般跳脱娇嗔,本就疼惜,因此更形纵容,“好,你先。”他看得出她有心事,可更清楚她的性子多骄傲,生怕一味逼问惹恼了她,一个字都问不出来。她既来找他,本意自是想要说的,那慢慢哄着,待她顺过心劲儿自然就说了。遂在她对面就坐。

德琳落子颇快,五、六手后,元成“咦”了声,“学到新招儿了?”德琳信手落子,全无章法,他很有些不适应。

德琳只注目棋枰,“下着不就知道了?”

元成笑,“你这样子莫测高深的,我还真有些怕。”口中如此,手下却不停顿,步步贴住黑棋。黑棋却显然不愿被缠住,只是闪躲——这却失了先行之利:方寸之间,非此即彼,闪躲焉是良策?不过并非一无是处:元成看不透她的用意,便不能不谨慎,如此一来,倒把他限制住了。然就像图终会穷、匕终会见,再如何迁延,一来一往间,棋还是渐入中局,元成的棋由试探转为锋芒尽出,德琳一防再防,终是防不胜防,颓势渐显,眼见着黑棋被逼得困守一隅,无从转圜,不由叹了一声,“这棋竟似如今的杜家了。”

元成一震,惊望向她:原来真有醉翁之意,难怪她的棋不成棋,“德……”

德琳却一指棋盘,“该您了。”

元成迟疑片刻,一看德琳隐隐倔强的面容,心道罢了,待收了棋再好好跟她说。这么想着,棋便一手紧似一手。德琳依然只是退守——通盘棋,她几乎就不曾出击过——眼见着黑子一颗颗失了气,德琳停棋,苦笑,“殿下,德琳已经无路可走了。”

元成拈子的手悬在半空……,顿了一顿,他缓缓落子。

德琳看着棋盘上新增的白子……,好一瞬,浅浅地笑了——他并未容情,落子正在棋眼,恰好断了她的生机。雍然离座,她行礼如仪,“德琳认输。不自量力,让殿下见笑了。”还要再拜,已被元成握着手腕揽到身前,“你到底还是胡思乱想了!不过是一局棋……”

“可对德琳而言这不止是一局棋。”德琳手抵着他的臂肘,笑意嫣然,“我也说了是想赌个心愿的。”智若元成,在她刻意提起杜家之后,不会看不懂她借着棋在说什么:她、她们杜家,从无设局之心,亦无对抗之念,即便被咄咄相逼,也是全然的顺从和退让,这样,该能求一条生路吧,可……

“什么心愿你说,我听!”元成急切。

他眼中难掩的是慌乱吗?“第一愿,是家父忠心为国,愿天理昭昭,早日还他清誉——德琳亦知此事不易,是已不敢奢求了;第二愿,愿杜氏能脱离无妄之灾,落籍为民也好、避居山野也好,至少能有个自由之身,平安度日,今日看来,”她盯着元成,“也是妄想了。如此,德琳便只剩下第三个愿望,”清冷的眼神阻住意图打断的元成,她平静道,“墨莲和绿菱随我入宫已久,与杜氏早无牵连,望日后能许她二人平安自去……”

“那么你呢?你为你自个儿许的什么?”元成的脸色难看。

“我?”德琳淡笑,笑意亦是清冷,“殿下忘了德琳姓什么了吗?”杜氏不存,她又何在?!

“你!”元成面涌怒意,“你这是在威胁我?”她怎么了?!怎会有这许多灰心至极的言辞?而且隐隐约约竟似针对着他的?

“岂敢?”从昨日到此时,惊、怒、忧、悲不一而足,不能多说一个字,怕横亘心腑的怨苦会脱口而出,一直以来的情意的面纱会被撕破,现实会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她,不敢面对……

“为何不敢?”元成攥着她的膀臂,惊痛于触手的不盈一握,“如今的情势,你父亲确是不能……”

“殿下,徐侍郎大人候见。”

书斋外突来内侍的通传,依稀是那个叫陈升的内官。元成分神的瞬间,德琳脱开了他的手,“德琳告退。”深看了他一眼,她低首退步向后。曾经,李申说这书斋只有威远将军和萧先生进来过,言犹在耳,座中平添新客,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德琳!”元成伸手欲拉她——他的话还未说完,他不能让她满腹心事地走。然差了两三分,他触不到她,待要上前,德琳却已又向后了几步,二人之间的距离更远了,门外陈升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殿下,您在吗?”

想怒喝一声“不在”,德琳却已要推开后门,犹豫之间,只来得及急唤出声,“不过是一局棋,你休挂心。”德琳身形微顿,随即开门。户外的光亮乍然涌进,她在光影里回眸,是个绝美的浅笑,通透清冽得宛似虚幻,“谢殿下赐教。”

元成一窒,恍惚觉得这个笑容似曾见过,莫名就慌惶起来,待说什么,门扉一合,光亮湮灭,伸出的手只抓得住一片虚空。嗒然片刻,他出了书斋的门,未理会候着的陈升,自往前殿去见徐侍郎。

而从后门出了书斋的德琳,却似虚脱般地靠在游廊尽头的廊柱上,闭了眼——若光阴能改,可否把昨日、或者仅仅把御珍库前的片刻消除,她不曾见到舜娘,不曾问过她话,她依旧可以全然地信赖书斋里的那个人?

可惜,一切,历历在目……

舜娘,那本该同杜家上下共囚于天牢中的人,突兀地出现在了宫中,并且,玄青官服,那是四品,女官中颇高的品阶。或许,她该愚钝些,不该瞬间想到两种可能,“卖主还是回来复命?”昨日的她冷冷地问舜娘。

当时,她若再次失明或突然失聪该多好,就看不到、听不到曾与她半师半友的人的忍辱抗声,“舜娘不曾卖主!”

舜娘不曾卖主,她信,因了这信,一颗心坠往深崖,“那么,就是回宫复命来了?”

舜娘跪到她的脚下。她灵台从未那般清明过,字字清晰,“曜华殿?还是、东宫?!”你效命于谁?!

舜娘头伏于地,哀恳低叫,“小姐,别问了。”

其实舜娘说曜华殿不就好了吗?她不会去想嘉德帝抱病深宫,内政外务都是太子在管,也不会因太熟悉她而看出什么破绽,但是,她一味闪避,反叫她想装糊涂也装不了了……真是难为她了,七年还是八年?深潜于尚书府,充当储君与重臣之间博弈的眼线……原来,太子那么多年前就在防范杜氏,并对杜氏张网,他们却一无所知……这一回,她、甚而她父亲,满心以为他们是在共承国难,岂不知,他们只是心甘情愿地投进请君入瓮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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