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坐等皇后营业(32)
担心太傅夫人警觉,少女缓缓阖目,双手合十地思忖着,试图捋清这些疑点,找出真相。
按照李家报丧的时辰推算,今日是第三日,应在辰时之前检查装殓后盖棺。留缝隙属于对逝者大不敬,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想必县主早已升至极乐世界,还望夫人莫要伤心过度,伤了身体。”
太傅夫人见她转身看向自己,紧紧攥住手帕的手指渐渐放松,努力控制着快要打摆子的双腿福了福,“多谢娘娘体恤。妾陪您去正堂歇息,用些茶点。”
王徽妍微微点头,扶着素宁的手走出了灵堂。
*
慕容策听到堂前的一声参拜,隐去了目光中的锋棱,不由自主地看向大门处。
小丫鬟将门帘掀开,堂内的众人起身拱手道:“皇后娘娘万安。”
站在皇后身后的太傅夫人也赶忙参拜陛下。
王徽妍趁着这个众人叩拜的当口,向凝视她的慕容策无声点了点头,这才和他同时说免礼。
慕容策看着她星眸内闪烁着自信,站在人群之中是那般耀眼。心中惦记着上次未能成行的想法,起身后走至她面前,自然而然地拉起了衣袖内的手。
他看向太傅,“师父这几日好好歇息罢,若是想回寿春小住一段时日也是使得。朕都明白。”
王徽妍哀叹着自己的手,心里不忘暗嘲,狗男人这一番话听上去是如此的贴心,其实变向地强制太傅在家休息。
太傅若是转日上朝,那便是未将皇帝的关爱放在心中。若他心中有鬼,就更加不敢去上朝了。真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真是好算计。
“臣谢陛下。”太傅在李家大郎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躬身应诺。
李家众人将帝后等人送至大门处。
素宁捅了捅素芸,眼神询问她为何不上前搀扶娘娘登车。
素芸眼神示意她看过去。
两个人见陛下早已将娘娘扶上了马车,彼此对了一个眼神,得嘞,又省去一项活计。
“陛下,臣妾觉得县主之死疑点很多。”王徽妍见马车跑动起来,双手在桌几上交握,身子微微前探,继续将方才发现的细节之处,以及太傅夫人反常的表现说了出来。
她本想顺着思路往下分析,提出命人看住太傅府之类的建议。
转念一想,她只是答应陪同慕容策前来到此一游而已,才不管他的闲事。
慕容策靠在锦垫上,成功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慧黠,紧接着又恢复如常。
“那么,皇后认为李惠月如何了?”
男人见她又是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偏头看向窗外,淡淡嗤了一声:“皇后既然看出来破绽,却想不出缘由,还是有待历练。”
王徽妍见他一副欠揍的模样,心中冷笑,本少女才不会上了你的当。我的生存之道,就是庸碌无为,混吃等死。只恨自己有不愿欠人情的毛病,这才多管了闲事。
“陛下批评的是,臣妾不会举一反三的毛病由来已久,请您恕罪。”
对付你这种人,八个字全部可以概括:虚心认错,坚决不改!这招她在王嬷嬷身上百试不厌,早已运用至登峰造极。
“皇后太高估自己了,反三先不提,举一怕是还没领悟。”慕容策想起自己被她毫无意识的非礼和撩拨,心里就憋闷的很,还没有办法整治她。
嘿,我不理你,你还来劲了哈。“臣妾愚笨,陛下切勿气伤了身。这方面臣妾要向贵妃学习,吴才人善解人意也是好的,张美……”
“吴六一,到哪儿了?”慕容策强忍着怒气打断了她的话,这女人总是有将他气到无力的办法。
随着车帘一动,吴六一将身子探进车内,“陛下,前面是西市,在过三个坊门就上御道了。”
“在西市前的临水桥旁停下。”男人阖目揉了揉眉心。
吴六一惊讶地啊了一声,赶忙应诺。
他小心翼翼觑了眼低垂着眼皮的皇后娘娘,感觉到车内的气氛……并不旖旎。赶忙离开这个可怕的环境,生怕伤及无辜。
不过照这架势,陛下想必是要带娘娘去吃炙肉的意思。怪不得陛下今日特意命他们换下官服。
他戳了戳驾车的徒弟,小声命道:“去临水桥。”想了想又问了他一句,“身上带银子了么?”
吴八一心说,我每月孝敬您的还不够是么,兜里的银子是他要偷偷放利的钱,刚要骗他说没有,就被他最可爱的师父抢了钱袋。
“小崽子,还想瞒过老子?”吴六一颠了颠钱袋的重量,知道这个抠门儿的徒弟平日里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登时眯起眼睛低声说道:“你放心,师父保证三倍返还给你。”剩下的十倍当然归了自己。
一炷香后,马车缓缓停在了临水桥旁。
“郎君,到了。”吴六一立刻改了称呼,将车帘一掀,看着帝后二人相继下了马车。他挺直了腰背转身命道:“你看车即可,莫要到处乱走。”
慕容策转身命道:“你也不必去了,”看了眼后面的一辆车驾,“与素宁等人在此候着罢。”
吴六一只好讪讪将袖中的钱袋双手奉上,“郎君与夫人小心。”
男人接过钱袋放入怀中,牵住了少女的手向西市走去。听着她不解地问:“陛……郎君这是去哪里?”
“郎君?”他转头看向一脸怔忡的发妻,眯起眼睛询道。
王徽妍皱眉心想,为何吴六一能唤得,我唤不得?又不能称他为陛下,不叫郎君叫啥?
她耐着性子,恭谨回道:“老爷……”
慕容策额角青筋微跳,强忍着转身回去的冲动,拉着她的手大步往前走去。
王徽妍刚被他拽到脚不沾地,突然撞在他的身上,揉了揉撞痛的额头,心想这人是不是有病,好好走路都不会。
就听得他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脚步,冷声问道:“除了老爷的称呼,还有什么?”
少女刚想说少爷……话到嘴边又怕挨骂,抬头发现慕容策拉着她,走向一家挂着食肆招牌的酒楼。这是要带她去品尝美食么?心中总算不那么气了,乖巧跟在后面,小声嗫嚅着拖延时间。
她尚未大婚前,每次出府不是去赴宴就是陪着母亲去拜佛,路过西市也只是在马车内匆匆一瞥,如今走在这条店铺林立的街市上,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被他拉着走到了酒楼门口,不知哪位小娘子喊了一声哥哥,令少女眼神一亮,转头看向蹙眉同行的男人,真挚地喊了一声:“哥哥。”
慕容策冷冷乜了她一眼,松开了她的手,捋了捋衣袖,撩袍迈入了店内。
他清隽的容貌和出众的风仪,立刻获得了店内小娘子们的瞩目。
众娘子见他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后面还跟着一位女子,登时有些愤愤不平。
大燕民风开放且言论自由。
坊间说书人还曾公然拿长公主豢养面首的事迹编了话本来讲,官府知晓此事,却也并未有任何限制。
“这位郎君好容貌,当年的檀郎消失后,再无令我眼前一亮的郎君出现了。”
“你没瞧见他身旁有个女人,想必也是成亲的人了。”
“这女人真好命,你看看她穿的绫罗,就是颜色搭配的难看,一看就出身不高。”
王徽妍用余光瞟向对面角落里的三名嘴碎妇人,心中嗤笑,姐穿华服时,你们还不知绫罗是何物呢。她一派闲适地坐在慕容策对面,故意忽视他冷如冰的面容。想着马上就能吃到美食了,管对面之人是欢喜还是生气。
慕容策指了几道不同口味的炙肉,命道:“要快。”随即扔了一个银裸子出来。
博士乐开了花,拿起银裸子后,利落地将面巾一搭,“得嘞。”
没让少女等太久,就见他端来一个大托盘,熟练地将冒着香气的碗盏放置在桌上,最后将一个酒壶也端了上来,笑嘻嘻地说:“郎君点菜较多,掌柜说赠送一壶新酿的梨花白给您品品。若您喝的好,下次再来捧场。”说罢热情地将酒斟至酒盏中,摆了一个请的姿势,躬身离开了。
王徽妍听闻过坊间有一种时令酒,粮食酿造的同时加入各色花汁调味。这种酒的度数都不高,颇受小娘子们的喜爱。她曾经让阿弟给她买过桂花酒,一次性就将三瓶喝个精光。如今看着眼前画有梨花的白色瓷瓶,心里的馋虫全部都钻进了瓷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