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番外(78)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的魂魄……你全身都……”白冰晖语无伦次,他无法描述刚才邬玉志全身怪异的状态,进一步说,他害怕描述那个状态,他害怕邬玉志就这样离开他。
“我搂着你睡,你别怕。”白冰晖躺下来,从背后搂住邬玉志,他把嘴唇放在邬玉志的耳朵上,唱着儿时的歌谣哄着她。
邬玉志的紧张和战栗在歌谣中得到了释放,她轻轻闭上眼睛,听见白冰晖轻轻说:“你会怪我吗?”
“不会。”邬玉志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这句话来,但她已经在心里回答了。
Chapter 69
这一觉,邬玉志睡得很长很长、很沉很沉,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她看了看旁边空空如也的床铺,白冰晖已经不见人影了。她从楼上下来,老板娘跟她打招呼,还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
“你男朋友还特地嘱咐我,叫我不要去打扰你。他昨晚上有事,就先走了。走的时候穿着那套校服,我觉得太好笑,不小心把色素滴在那衣服上了,他也不在意,就那样出门了。我啊怎么着也算阅人无数了,你那男朋友是真的好!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邬玉志羞赧地点点头。老板娘给她端来一碗面条,说是白冰晖特意嘱咐的。
“你那台钢琴也是他买走的,你们是不是要结婚了?要不要订个结婚蛋糕?”老板娘笑嘻嘻等着邬玉志的回答,邬玉志却把脸埋在面碗里,“哎呀,小姑娘就是脸皮薄,问两句就不说话了。好啦好啦,不说啦!”
“老板娘,你这里的帮工走了,我来你这里工作好不?我想学做面包蛋糕,我想开一间六月赠物所的分店。”邬玉志把空空的面完递给老板娘,问道。
“可以呀,欢迎欢迎。”老板娘说。
“可我的手有点笨。”邬玉志露出自己像梧桐树皮般的双手。
“没关系,做面包有心就行。”老板娘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知道,这是个有故事的孩子。
“我明天来上班可以吗?今天还有一点点事情要办。”邬玉志小心翼翼地问,第一天上班就找老板请假,多不好。
“当然可以,不要觉得我是老古板哦!”老板娘给她手里塞了两个菠萝包。
邬玉志走进曾经的中学,那是她、白冰晖和顾念曾上过的中学,找到班主任,掏出顾念的户口本和死亡证明,以及她和顾念的□□,证件上,只有那张合照以及合照上的笑容是真的。
班主任见到邬玉志如见神明,赶紧将她请下来喝茶细谈。原来顾念的弟弟姚望是全校出了名的坏学生,凡是老师不让干的他全干了,凡是老师让干的一件没干。
“终于有人可以管管他了!”老师求神拜佛,告慰祖先。
姚望走进来的时候,邬玉志擦了擦眼睛,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她又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她以为时间倒流了,但她又知道现在的时间与过去的时间是多么不一致!这名少年是多么眼熟啊,他简直是白冰晖和顾念的合体!姚望是谁的孩子,只这一眼她便明了。
她站起来,跟姚望打招呼,肢体有些僵硬。她自我介绍,我是顾念的老婆,是你的嫂子。
“顾念呢?”姚望挑着眉,以一种不信任口吻问道。
“出国工作了。”邬玉志看了一眼老师,他同邬玉志保持了默契。
“是死了吧。”姚望不屑道。
“你哥哥是……出国工作了,他拜托我照顾你。”邬玉志说。
“最好是,别又骗我。”姚望两手插在裤兜里,转身走出办公室。
“这孩子,真没礼貌。”邬玉志向老师说了声抱歉,追上姚望,“把你电话给我。”
姚望不为所动。
“那我打给你吧。”邬玉志掏出手机,拨号,姚望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这是我的电话,加个微信,以后有事找我。”
“女人真麻烦。”姚望说。
邬玉志敲了一把他的头:“叫大嫂!”
姚望捂着头,气愤道:“我哥换女人如换衣服,你能跟他多久啊!”
“我会跟他在一起一辈子!”邬玉志抬头凝视着姚望,十五岁的少年已经长得比他高了,但仍然被她眼神里不可置疑的坚定给镇住。
就这样,邬玉志在中学旁扎了根,一边在六月赠物所打工,一边照顾姚望。白天总是神采奕奕、忙前忙后,什么不痛快的、不开心的都会被她抛在脑后,只有到了夜晚,当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时,总是难以入睡。
“不要!不要!不要——”再一次,邬玉志从梦中惊醒,白色的蚊帐像一张蜘蛛网,将她密密实实的围住,这里并不是北方水塔。
有人从蚊帐外探进来:“怎么了?”
邬玉志扭头看去,竟是顾念,她激动地抱住他:“顾念,是你是你是你……真的是你……”
“大嫂,你怎么了?”声音不是顾念的。
邬玉志拉开自己的身体,捧着来人的脸,定睛一看,哪里是顾念,分明是姚望啊!她抹了把眼泪,起身。
“你怎么来了?”邬玉志问。
“我有钥匙啊。”姚望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怎么会有钥匙?”邬玉志追问。
“我在这里当过仓库保管啊。”姚望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工作。”邬玉志嘀咕,“老板娘心真大。”
“你梦里边为什么老是叫顾念的名字?”姚望若有所思地盯着邬玉志。
“想他了呗。”邬玉志举重若轻地回答。
“这么晚了,你不在学校,在这里做什么?”邬玉志突然想起来,“不是来做贼的吧。”
“你才做贼呢!我是来睡觉的,你占了我的床啊!”姚望朝床上一躺,四肢摊开躺在那里。
“以后这种情况,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请假出来,不要这样偷偷摸摸的。”邬玉志让出来,趿着拖鞋往楼下走。
商品都已经被处理掉了,柜台里空空如也。她坐在以前和白冰晖、顾念常坐的位置上,打开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电视机,正在重播晚间新闻。她不知道看什么,便也没有调台。
“自我市开展清零行动以来,成绩卓著。近日,警察发现一名砖厂工人没有身份证,该工人向派出所提供了17个身份,在一一比对核实后,皆为假身份。最后,该工人向警察承认,自己是十五年前桥墩埋尸案的帮凶,帮助凶手用水泥泵车掩埋尸体。而桥墩埋尸案的凶手极有可能是某个已经退位的黄姓领导干部,相关情况正在侦查当中,请持续关注本台报道。”
周遭静悄悄的。
邬玉志用手托住下巴,眼睛转了转,眼泪啪嗒啪嗒地砸下来。
姚望不知为何也下来了,他看见邬玉志在哭,嗔怪道:“我见你才几面,每次都哭,还哭好几次。”
邬玉志擦了把眼泪,顺势抹了一把被泪水浸湿的桌子,笑道:“对,不哭,是好事,好日子就要来了。”
姚望递给她一杯牛奶,嗫嚅道:“听说睡不着,喝牛奶会有用。”
“好,喝牛奶!”邬玉志仰头咕咚咕咚将杯子里的牛奶喝尽,眼泪也顺着食道流进胃里,先是苦涩的味道,尔后也变成了牛奶般的清甜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像叶芝。
“这个周末,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邬玉志擦了一把被牛奶染白了的嘴唇。
“谁啊?”姚望挑着眉问。
“我妈。”邬玉志笑道。
“不去。”姚望有些别扭。
“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邬玉志拉起姚望的手,“去嘛,去嘛,就当陪我!”
“不去。”姚望甩开手。
“小望,望望……”邬玉志央求道。
“你再叫我望望!”姚望瞪起眼睛威胁她。
“望望、汪汪!”邬玉志哈哈大笑。
“再叫我就吃了你!”姚望追着邬玉志打。
邬玉志赶紧闪身。
两人笑闹的身影留在六月赠物所里,永远。
番外 姚望
她为什么会来到我身边,我不知道。或许是哥哥觉得我太孤单了,派个天使来陪我。
关于哥哥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但我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有一个中年男人经常会到店里来,他坐在固定的位置,点固定的东西,总是会和邬玉志聊许久。为了知道他们谈话的确切内容,我在他们的桌子底下装了窃听器,躲在二楼的仓库偷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