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番外(49)
刘冰摇摇头,又缩着脖子站在一旁。
徐炜不耐烦了,怒喝:“你到底要怎样?”
“没什么,随便问问。”白冰晖眼里的笑意更浓。
徐炜因为心虚,怒斥带队警察:“事办完了没有,办完了就送老子回家!”
白冰晖缚双手于身前,笑了笑,退开一步。带队警察示意,前来的警察让出一条路恭送徐炜,炫耀的警灯仿佛是他胜利的披风。
邬玉志站在二楼落地窗前,喷淋系统正在她头顶,像园丁一样给她浇水,甘露从她的面颊留下来,变成了红色的溪流。徐炜没有戴上手铐,刘冰没有抓上警车,这一切都在显示这两人有一次逃避了法律的制裁。她愤怒地扯着厚重华丽的窗帘,一拳击打在钢化玻璃上。玻璃没有碎,她的心碎了。她跟华丽的窗帘一起探出窗外,飞向湛蓝的天空,为这即将到来的自由疯狂咒骂。她是这样亢奋和不知疲倦,完全不吝惜自己这具血肉之躯,仿佛要从体内爆炸,变成恶心的肉糜和着血浆,叫全世界臭气熏天。
华丽的窗帘变成巨人的手臂,将她包裹起来,拉回温柔的肚腹中。
她的耳朵、眼睛、鼻子和嘴巴全被柔软的衣物和胸膛堵住,迅速进入密闭的空间里,等到挣脱开的时候,发现置身一处黑暗的销金窟,被奢华的巨型机械怪兽所包围。她激战三百回合,越战越勇,无所畏惧。
顾念抡起拳头,击中邬玉志。邬玉志在失去神志前转头望了一眼顾念,那如奔腾波涛般的眼神焕发乳香,仿佛说着感谢。
顾念抱着邬玉志往龙凤山下去,打电话给阿宽让他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到山脚。他将沉睡的邬玉志靠在一株大树底下,他则靠在她身边。惺忪的泥土隔着柔软的草皮,好像天上的云朵藏在他们的屁股下。顾念侧着脸端详多年未见的容颜:她算不得美,至少不是第一眼美人,眼、鼻、嘴都算不得精致,甚至有些草率疏漏,但自有一股蓬勃的天真藏在如泉水般清澈的目光里,时不时往外冒;她笑起来的时候有些胆大妄为的邪气,让人爱得抓不得。但是,这些都不是她的魅力所在。这个并不美丽的女子,其实是一座雪峰。她高洁的性情隐藏在平凡的皮囊之下,她坚定的信念隐藏在每日的琐碎之中,她的纯真善良隐藏在处世的通透之后……顾念不禁将自己的唇贴向她的唇,温暖、柔软、朝思暮想,却也只能止步于此;嘴唇之后是紧闭牙关,醒来之后是无法在一起的现实。
是谁吻醒了睡美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睡美人幸福地生活下去。
顾念想起邬玉志年少时说的话:“我会忘记他。因为忘记是最好的尊重,不承认是最大的善意。如果我们弄不清楚何为爱,那么就不要轻易去破坏爱。即便我们没有爱,但总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的,只是不在我们身边罢了,不要去糟蹋爱。”
顾念将头靠在邬玉志的头上,好好地保护爱吧!
阿宽架着车来了,是一辆黄包车!
“我今天去当临时演员,还在开工呢,就被你叫过来了。二十分钟啊,大哥,只有这个车了,将就一下吧。”阿宽说。
顾念横了阿宽一眼,将邬玉志抱上黄包车。阿宽见他轻拿轻放的样子,早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哟,心上人啊,这还等什么啊,趁着这个劲头赶紧生米煮成熟饭,要不然飞了!”
顾念一脚踹开阿宽,自己拉起了黄包车。不管破获多少个大案要案,都没有这一刻来得踏实。
Chapter 37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黄权摊开双手,却又一次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拷在审讯椅上,他无奈地啧啧嘴,对两名审讯警察洗脑,“捆着我做什么,我也没打算逃走啊。”
“你去皇宫酒店做什么?”隔着铁栅栏,一名警察问道。
“我去皇宫酒店是为了寻找生命的意义,难道你们以为我是去享受的?那你们把我想得太低级、太庸俗了。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做着许多不同的工作,有手工业者、体力劳动者、农民、官员、服务员等等,总的来说每一个人即是服务者、也是被服务者;你看,你们穿着警服是为人民服务,但同时你们的警服也是由许多缝衣工人制作出来的;还有那些体力劳动者,他们是城市的服务者,同时城市里也提供了他们想要的服务,所以他们才会背井离乡来这里生活嘛!”
“不要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拿你没办法,让你说只是给你一个认罪悔罪的机会。”另一名审讯警察想抢回主动权,他才不要听这个嫌疑犯在这里装作救世主“布道”。
黄权摇头啧嘴,示意对方不要着急,他还有话要说。
“这世界上所有人都会相互发生关系,多么奇妙啊!你想想,你身后有成千上万的人为你服务,而你也在为成千上万的服务,这是多么神圣的事情啊!我们彼此不认识,却时时刻刻发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就是我们的世界,一个庞大繁杂的世界;没有人统帅她,她却运转得如此有序精密。我为她高歌!我为她赞叹!”黄权想起身,又发现两条腿也被拷在了审讯椅上,他颇为无奈,只好坐下,左看右看,仿佛在与他幻想中的虚无的听众交流,“但是,这个世界仍然有遗憾,我们身处其中,却彼此不认识,我们明明互相帮助,却从来没有留下姓名。为什么?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你最好快点招,那个□□已经招了!”审讯警察不耐烦道。
“她不是□□,她只是一个服务者。”黄权笑着说,“真悲哀,我居然不认识她,我不知道她的名字,这是我的失职。我们为了更好地去服务别人,只好变成了这个世界运转大机器上的螺丝钉,被钉在各自的岗位上,一辈子也出不了头。就像你们鄙视的那个□□,她被钉在床上,永远爬不起来,双腿打开,永远闭不拢,她就是这样一颗业界勤奋的螺丝钉。还有你们,每天都是审不完的案件案件案件,家长里短、鸡毛蒜皮,你们都要管,但你们想过没有,只要给你们一个杠杆,让你们认识外面的世界,你么就会发现从前的自己是那么肤浅和愚蠢,你们要追求的东西根本就不在眼前,而是在更高更远的地方。”
审讯警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能辩论的犯人,忘记了审讯,反而成为了他的听众。
“我就是这根杠杆,我的责任就是让彼此不认识的双方相互认识,让世界的联系更加紧密,让世人打破冷漠,彼此团结。我们不能做螺丝钉,不能只关注眼前,不能只想着手上的案子,我们应当做操作机器的工匠,去更高更远的地方看一看。”黄权向审讯警察点点头,“明白了吗?”
“啪啪啪啪……”一阵掌声响了起来,坛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杨涛走进审讯室,“说得真好!”继而,他又转向审讯室里的警察,“询问笔录上记得要签字。”
警员们纷纷点头,整理好厚厚的审讯笔录,心里暗自埋怨,妈的,害老子手都酸了。
“你们没听懂吗?我可是认识很多达官权贵的,你们要是放了我,我就保举你们升官发财!”黄权从审讯椅里抬起公牛般粗壮的腰,咆哮道。
“原来是个掮客,早说嘛,说那么长,都累坏我兄弟了。”杨涛抱着双臂,看着黄权。
“把我放了,我把你引荐给副市长。”黄权知道这是个说话算数的,使劲给他开高价。
“多谢你的美意,我就不必麻烦了,还有几年就要退休了,不凑那热闹。”杨涛看向黄权,想起十五年前第一次见他时的情形,那是在手机店,黄权被冤枉成偷手机的贼,虽然是被冤枉,但黄权为人嚣张、处事阴险,从未变过。杨涛忽然有点可怜他,道,“你对这个世界分析得如此透彻,那你知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需要认识那些为我们服务的人和我们服务的人,我们需要的是无知之幕。”
“什么是无知之幕?”黄权不解。
“简单点说,无知之幕就是谁也不知道谁是谁。”
“谁也不知道……什么?”黄权的脑袋瓜一下子转不过来。
“公平,普罗大众需要的是公平。多读点书吧。”杨涛从审讯是里走出来。
两名审讯警察紧随他出来,等待杨涛作指示。
杨涛眯起眼睛,看了看审讯笔录,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份拟好的决定,这是傅温授意给他的,对黄权只作出罚款处罚,不作拘留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