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番外(48)
顾念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她耳边:“他走了。”
邬玉志没有回头,裹着被子坐起来,背对着顾念,说:“谢谢了。”
“你在干什么?”顾念将地上的衣物递给邬玉志,转过身去。
“不用你管。”邬玉志套好衣服,“可以转过来了。”
“他们比你想象的更可怕,不要去招惹他们。”顾念转过来劝她。
“他们怎么可怕?”邬玉志严肃地看着顾念。
“你以为真的是来扫黄吗?你做了什么,这些人要追你?”顾念已经察觉出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我在做我该做的事情。”邬玉志一丝不苟地盯着顾念,“查出我爸爸被杀的真相。”
邬玉志离开顾念,走到酒店门口,人声嘈杂、三教九流沸沸扬扬。一排警察站在大厅中央,押着三五个男人和女人;跟警察对峙的是酒店的保安,他们似乎在保护着一个穿着白色浴袍的莽汉,不让警察将他带走。“虎皮蛋”跟在浴袍男身边,似乎正在跟带队的警察交涉什么。邬玉志站得远,瞧那浴袍男受众人簇拥,定然是身份不凡,那人身形魁梧,面相白净,并不是徐炜,她想要仔细瞧一瞧他的面相,却总是被人所遮挡。正猜测间,忽见一女人拨开人群,径直来到浴袍男身后,掰过浴袍男的肩膀,伸手就是一耳光,正中浴袍男的脸颊。浴袍男在人前如此大模大样,如今却突然遭受一女子当众刮脸子,瞬间暴怒,仿佛被火烧了尾巴的公牛,撞向那女子。女人被撂翻在地,哎哟不断,大骂男人嫖妓不忠。
邬玉志辨认出来这女人便是王喜儿,至于这浴袍男不正是死对头黄权吗?她嫌恶望向这对扭打中的夫妻,忽然意识到他们半真半假地玩着“障眼法”,真正的目标“徐炜和刘冰”已经溜走了。
邬玉志掏出手机,拨通了刘冰的号码,在“嘟” 了三声之后,电话里传来“您拨的号码正忙,请稍后再拨”的声音。她回头看了看酒店深处,只见“虎皮蛋”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正俯首帖耳地用手臂挡着电梯,等待重要人物登场。
一只圈养的野生动物?浑身黑毛地匍匐向前?邬玉志不敢相信似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终于从那团黑毛中辨认出了一双穿着皮靴的腿和一张满脸横肉、浓妆艳抹的人脸,她还在狐疑,依然拿不定此人身份的答案。最后是藏在皮草下的这副特殊身材帮了忙,即便时隔十五年,除了更加“横”了之外,比例还是那么精准。
“王总……”聚集的人群里出现此起彼伏的问候声。
王欢快步走向人群中心,拉开厮打的女儿女婿,当着众警察的面一顿好训。她嘴上训的是这对荒唐的男女,但实际上对前来的警察指桑骂槐。她越说,酒店的保安越理直气壮,堵得警察到了门外。
带队警察快刀斩乱麻,从人群后方揪出黄权,差点把他浴袍揪下来。黄权露出半边屁股,油腻腻地戴上手铐。
王欢忍着怒意,招呼着自己的人退回来。
没有人发现在场看热闹的人少了一人,邬玉志趁着两伙人僵持不下之际,摸上了七楼,那是酒店的办公核心。安静的楼道里空无一人,直到经过总经理室,隐约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似乎是个女人。她蹑手蹑脚推门进去,发现毫无安保人员和工具,只有刘冰倚靠在会客沙发上抹眼泪。
“你怎么了?”邬玉志跑过去,拨开刘冰瀑布般的黑发。
刘冰的哭声干燥,缺少眼泪的滋润,但音质沙哑,听上去格外撕心裂肺。
“怎么了?”邬玉志又问了一声。
“他说,他,他要……跟我分手。”刘冰抽抽搭搭地说。
“谁?”
刘冰摇头不肯说。
“我知道是谁?”邬玉志说。
“你怎么会知道?”刘冰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惊恐地看向邬玉志,忽然明白过来,“刚才在房间里的人就是你!”
“你告诉我他在哪里?”邬玉志耐着性子问。
“你要干什么?你要抓他吗?”刘冰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平日里完全可以忽略的人,仿佛完全不认识了。
邬玉志没有否认她的猜测,胸腔里那颗热切跳动的心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丁点可以接近真相的机会。
Chapter 36
邬玉志的眼神好像野兽的利爪,攫住刘冰的身体和意志。
“你去自首啊,告诉大家,你知道很多徐炜作奸犯科的事情,十五年前他是如何草草了结我爸爸的案子!你说啊,说啊!”邬玉志将刘冰拉进,拉进她眼里和嘴里,再狠狠锁住她、咬下去、不停地咀嚼,直到咬牙切齿,也不松开。
“你疯了吧!”刘冰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邬玉志,她原以为她跟她一样是个苦命的人,不过想在这座疯狂的城市里占得一席之位,或者说,她才认清她,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比这个城市更疯狂的人。
“我爸爸,我爸爸……我爸爸!十五年来不明不白地被埋在桥墩里,全是因为徐炜、是徐炜!是他害死了我爸爸!”
谁都知道邬玉志说着疯狂的话,谁都知道邬抗的死跟徐炜没有关系,谁都知道徐炜当年也是受制于人……他是一条听话的狗,不是一个独立的、有思想的人。狗见死不救,你能奈狗何?
邬玉志一心要抓住徐炜,真的完完全全是为了查出当年邬抗之死的真相吗?她看着刘冰慌乱的眼神,自己也慌乱起来了。不是徐炜,不是吗?不是,不是吗?是谁站在栅栏外没有进去?是谁因为穿了漂亮的裙子而舍不得爬墙?是谁与奄奄一息的爸爸仅一步之遥却折返而回?
她高举起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
“你要干什么?”刘冰吓得跌落在地毯上。
手起缸落,邬玉志的额头瞬间击起一片殷红。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刘冰吓得哆哆嗦嗦往后退。
这就是答案。在一片殷红里,邬玉志得到释放。
“我早料到你不肯乖乖配合。”她露出诡谲的笑容,手里还抓着那个染了半边殷红的烟灰缸,脸上带着恐怖的笑容,慢慢靠近刘冰,突然笑容移到了右手,烟灰缸碰碎了消防报警器,几滴玻璃渣划伤了刘冰的脸。
整栋酒店警笛轰鸣,自动灭火器兢兢业业地开始工作,显示出强大的存在感。
“一个也跑不掉!”邬玉志跟随慌乱的人群往外跑,她不信徐炜能藏一辈子。
酒店门口,黄权正露出半边屁股跳舞、王欢不停拨打着手机、王喜儿还在那儿哭天抢地,这场戏仿佛永远不会结局。
本来酒店里没有什么人了,现在警笛一响,原本不多的人全跑了出来,看见一排气势恢宏的警车一字排开,都吓得不敢随意动弹,僵在原地。在这片停滞的时间里,换了衣衫,但是还没有穿整齐的徐炜,瞪着两片火烧云格外抢眼。邬玉志站在二楼的窗户边往外眺望,一眼便认出了他,她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等着看徐炜如何被“瓮中捉鳖”。
虽然警方阵仗如此大,但真正在这些警车后头压阵的是一辆低调的白色越野车,一动不动地匍匐在那儿,他才是这样游戏的真正主导者。
白色的越野车里坐着眉头深锁的白冰晖,此时他已经知道行动失败,带队警察反馈,除了几个嫖客和□□外,没有皇宫酒店参与□□案的证据。他紧握方向盘,意识到自己的行动计划遭到了泄露,公安局内部有鬼。
“不过……”带队警察欲言又止,看了看徐炜所站立的方向。
白冰晖走下车,来到徐炜跟前,笑着同他握手。
徐炜尴尬地伸出手来,他已经意识到这场“扫黄行动”就是冲着他来的。
“白厅长,亲自督战啊?”徐炜说。
“只是来观摩学习的。”白冰晖说,“不知道徐副局在这儿是干什么的?”
徐炜的两片“火烧云”不安分地跳动着。
“怎么,过来泡温泉不可以吗?”徐炜说。
“可以,是不是还有朋友啊?”白冰晖问。
“站住!”人群里传出一声怒喝,有警察往下山的方向逮住偷偷往人群外跑的一个女人,是遮头遮脸的刘冰。
“徐副局,是不是认识啊?”白冰晖笑着问。
徐炜冷笑一声:“不认识。”
白冰晖又转向刘冰,将她遮脸的围巾拿下来,笑道:“你好好看下,在场有没有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