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番外(33)
“你脑子出问题啦,是你妈让我住你房间的。”顾念拿过衣服套在身上,他可不想被这个色女瞧了去。
“那你怎么裸睡呢?这可是我的被子、我的床!”邬玉志捞起她的被子,虽然这些被套全是爸爸妈妈用旧了才给她用的,但现在,妈呀,全是顾念的味道。她嫌弃地捂住鼻子。
“你以为你被子很香啊!”顾念扔过来一个枕头,“你到底多少天没洗头了,多少天没洗头了?”
他们在房间里进行被子和枕头的大战,直到叶芝叫他们出来吃早餐。早餐是姚曼丽买过来的牛奶和面包。叶芝和邬抗都不爱这些东西,只喜欢中式的面条和包点,但孩子们喜欢得不行,天天都要吃、餐餐都吃光。
“东西不要买了,家里还有很多。”每一次姚曼丽提东西上门,叶芝总是这么说。
“总是让你帮我照顾念,麻烦你们了,我买点东西心里好过点。”
“这有什么啊,大家都是邻居,相互帮帮忙很正常啊。”叶芝这一次帮忙,的确是真心的,她不图姚曼丽能给她什么。
“哎,我也知道。但我现在停薪留职,一切得靠自己打拼,实在是没空管呀。”
“那你也得注意啊,这孩子才经历这样大的事,你怎么能放他一个人在家呢。”叶芝劝道,“事业固然重要,但是孩子才是女人一辈子的根啊。”
“我这么努力也是为了孩子将来好啊。”
两个女人在说这些的时候,邬玉志将姚阿姨送来的零食塞进自己的书包里,她打算叫上顾念出去散心。
“走吧。”
“去哪儿啊?”
“还用问吗?当然是玩啊。”邬玉志拍了拍书包,“里头装了好多好吃的,你妈送来的。”
“你那么喜欢我妈,干脆你去做她女儿吧。”
“好呀……不行,我要保护我妈。”
他们走出局机关的时候,白冰晖已经梧桐树下等他们了。
三人骑着自行车,如风一般自由地穿梭在坛城的每一个角落。坛城是座老城,很老很老的城,历史可以追溯到宋代。化龙溪也是一条很老很老的河,源头比宋代还要早。或许化龙溪出生后,觉得太孤独,于是孕育出了一座城。她们一黑一白,相互缠绕,千年不朽。邬玉志的车轮在化龙溪的河畔滚啊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那是小卵石在她的车胎下蹦蹦跳跳。这些蹦跶声越活跃,他们的车辙越扭曲,好像三条出水的蛟龙腾飞在坛城上空。
白冰晖和邬玉志走到洋务大桥那儿自觉地停下来,垒桥的石块历经百年沧桑,上面有了不少深深浅浅的凹痕,有些是牛蹄印,有些是马车辄,有些光滑的地方是被人们的脚掌磨的……印记记录时间,灰尘述说故事,只有石块静默如初、坚守如初。
“不知道当年的钢琴老师去了哪里?”邬玉志指着河对岸,那里曾有一间琴室。
“老师去音乐学院担任教授了。”
“如果当初我能一直坚持学琴,说不定也可以像你一样当钢琴家了。”
“那你以后想干什么?”
“当官。”
“为什么?”
“当了官就可以保护家人。顾念,你呢?”
“不知道,保护家人就是保护家人,跟当什么没关系。”
“你妈妈当官才会这么说。”
“我很羡慕你有那么好的爸爸和妈妈。”白冰晖突然说道。
“我吗?羡慕我吗?牛脾气的爸爸和好欺负的妈妈?”
“我也很羡慕你有那么好的父母,不是因为我爸爸走了才这么说的。”顾念真诚地说。
“在我们看来,你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你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还有一句。”顾念看了看白冰晖,挑了挑眉毛,他们一起说了出来,“你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邬玉志双眼一热,赶紧低下头,踢着脚边的鹅卵石。所以,她已经过上了别人的羡慕的生活,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她用手挽了挽耳后的碎发,听着化龙溪日夜奔腾的声音,好像与她体内的那条滔滔江河相互应和,发出一片击节般的赞叹。
你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了!
挫折没能把她打倒、困难也没能让她屈服、疼痛更不能令她哭泣。可是,一点突如其来的温暖却能击中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是啊!从来风雪只会让雪山更加坚固挺拔,从来只有温暖才能让雪山柔软融化。
“你们也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邬玉志掏出一把薯片塞进嘴里,传出一阵清脆的“咔哒咔哒”声。
白冰晖和顾念也把手伸进零食包里,抓出一把薯片塞进嘴里,“咔哒咔哒”声起伏不停,像某类昆虫的齐鸣,是大自然的奏鸣曲的一部分。
很多咸味的碎屑落在卵石缝里、草丛尖上,那是三个小伙伴聊得兴高采烈喷出来的零食飞沫,引来好多小蚂蚁,小蚂蚁们孜孜不倦地搬着这些食物,当它们发现有一个包裹里全是好吃的时候,它们便将自己的家搬了过来,定居在此。邬玉志将蚁巢背回家,结果邬家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在与蚂蚁同居,直到他们搬离局机关的老房子,才与蚂蚁们分道扬镳。
很快就到了白冰晖高考的日子,空气里充满着胜利和顺利的味道。白冰晖坚决不肯让白学文和舒予苏来送,他早已悄悄地约好邬玉志和顾念在梧桐树下见面。三人骑着自行车冲向学校,一扫校门口紧张的阴霾气氛。考试结束的那天,白冰晖把书包抛向天空。邬玉志买了三张录像厅的票。电影刚开始,顾念便哭了,他说是因为没有酒,于是下楼抱了一箱酒上来。
“我会永远陪着你。”邬玉志在顾念一口气喝下一瓶酒的时候说。
“我也会永远陪着你。”白冰晖用力揽着顾念的肩膀,陪着他喝下了两瓶。
他们不知道“永远”有多久,或许是十年、一年、一个月、一天、一瞬间……
顾念从头哭到尾,白冰晖从头喝到尾。只有邬玉志一个人在认真看电影,结束后还要送两个醉汉回家。
白冰晖和顾念一人一句唱到局机关门口,自行车成了他们手中的鞭子,一会握在手里歪歪扭扭地走,一会甩开去玩“无人驾驶”。邬玉志胆战心惊得好像一个放风筝的人,担心风筝飞得太远要崩断了绳子,又担心风筝飞得太近就要落地,不能远不能近、不能轻不能重,什么好朋友啊,简直是他们的老妈子。老妈子邬玉志好不容易总算把两个大宝贝带回了山上。
“嘘——”邬玉志一而再、再而三地将食指竖在唇边,向两个“大怪物”示意轻声点。
“嘘——嘘!”
“嘘!嘘!嘘!”
可是两个大怪物却“嘘”得一个比一个大声,简直要把整栋楼的人都“嘘”得从床上爬起来去尿尿。邬玉志急吼吼地把他们往家里弄,突然又意识到白冰晖不能到自己家去,免得惹到妈妈脆弱的神经。那就把这两只大怪物薅进顾家,去祸害姚阿姨。
“小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头蹿出来。
邬玉志僵硬地回过头,发现叶芝正站在路灯下。此刻她真想撕掉白冰晖的脸,可是他这张自带发光属性的脸,已经被叶芝发现了。
“小玉,他怎么来了?”叶芝皱着眉头,沐浴在昏黄的路灯里,好像天神在质问凡人,知道她在问,却没看到她的嘴皮子动。
邬玉志突然感到很害怕,她把白冰晖扛在身上,没有功夫管顾念,顾念就窝在地上,抱着邬玉志的一双大脚。邬玉志踢一脚,顾念就歪斜着身子啊一声,然后又倒过来,真是一只喝醉了的不倒翁。
“他们喝醉了,我送他们回家。我送回顾家,白冰晖也去顾家。”
“不用了,你姚阿姨在这里。”叶芝神情古怪,把脸隐没进阴影里。
姚曼丽从邬家走出来,看见自己的儿子像烂树叶子腐烂在地上,并不理睬,反而满脸焦灼地对邬玉志说:“你爸爸一直没有回家,从早上去上班到现在,一直没有消息。”
“爸爸是不是去了哪个朋友家?”
没有人回应她。
“爸爸说过,如果他六点之前没有回家,就去……报警。”邬玉志不敢往下说,更不敢往下想。
“去过了,派出所暂不受理,还没有超过48小时。”姚曼丽说,“明早我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