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炸子鸡[娱乐圈]+番外(56)
南絮跟过去,拉住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和傅闻声两个人一起往前走。
晚间的风很冷,两人虽然穿着羽绒服,感觉冷空气好像还是从领口灌进来了。
他们走了一小段路,到一个有小木牌的路口,上面写着“五里关”。
南絮借着黄色灯光凑在那木牌上看,看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便跟傅闻声招手,“傅闻声,你过来帮我看看东峰在哪里。”
傅闻声也弯腰,顺着南絮的手看到他们现在的位置。他把视线挪到地图另一端,而后说:“东峰不在这张地图上。”
南絮:“……”
她抬头往傅闻声指的位置看去,左上角写着“金锁关”,再往上是“往东/南/西/中峰方向”。
原来是走的路太少,比例尺还不够格看到东峰的位置吗…
南絮想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两条腿似乎隐约有些发酸的迹象。
她看见左边傅闻声还在弯着腰认真看地图,便伸手帮他把脑袋后的兜帽戴上,又把他的羽绒服拉链拉到顶。
“我们去东峰,”南絮说,“到山顶,就算赢了,怎么样?”
傅闻声站直,半晌道:“好。”
到山顶,就算他赢了他自己了。
于是南絮迈上台阶,又转身去拉傅闻声。
他们也就这么腻歪了三分钟,到后面南絮哪还有精力去拉傅闻声,根本是只能自己爬自己的,不滚落阶梯就不错了。
漫漫夜路,矿泉水从五块变成十块,又变成十三块。
南絮从走变成了爬,到后来干脆手脚并用。她拽着台阶边上的铁链,把自己往山顶上拉,好像浑身的劲儿都使上了,却实际上还只是在龟速挪动。
也不知道爬了几个小时,总之她是手脚并断,大脑混沌一片。
傅闻声仍然走得迅速,每走完一段,就朝上看看,再接着走。
南絮扛不住,觉得自己大概是透支了。
“休,休息!”她对前面扛着两个包的人虚弱地大吼了一句,“一下…”
想讲话也只能断断续续蹦出来几个字。
空气很潮,仿佛一抓就能捏出水来。傅闻声在前面的台阶上,灰白色的大雾将他包裹,人形朦朦胧胧隐在雾里,南絮看不真切。
他慢慢走回来,到南絮身边。
南絮原本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勉强支撑身体,见傅闻声来了,像是一下子被抽走浑身力气一样,一头栽倒在他身上。
傅闻声抬手扶住她。
“你怎么不喘的?”南絮默默评价道,“体力真好…”
傅闻声默不作声。
南絮又指着面前说:“好多雾啊…”
“嗯。”傅闻声应。
“是不是真的要下雨了。”南絮问。
傅闻声没作答。
南絮想起傅闻声之前说的那些雾。
灰色的雾。
还有她的那个梦。
这种景象,似曾相识似的。
“你不累吗?”南絮问他。
傅闻声藏在口罩后面,没承认,也没否认。
口袋里的手捏着里面的小纸片。
累吗?
习惯了。
南絮见他不说话,便感慨似的说:“我们闻神什么都好…就是太拼了。”
傅闻声抓着铁链的手指动了动。
南絮接着说:“大多数人都赶不上。”
傅闻声看着她,以为南絮在责怪他没有等她。
但南絮又说:“他也顾不太上…自己的感受。”
傅闻声愣了。
南絮从包里拿出瓶矿泉水拧开喝,然后说:“我不是大多数人,你走得快,我可以追上你。但你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也别透支自己还年轻的身体。”
南絮把水瓶放回去,“我不止在说爬山,你知道的吧。”
傅闻声听着这话,沉默了。
他们大概休息了十分钟。
“还有多久?”南絮问。
“快了,”傅闻声看了眼手机,“一个小时。”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山顶近了,让人感觉胜利在望似的,南絮突然好像有有了些力气往上爬。
傅闻声到后来什么话都不说,好像就只是在抿着嘴不断朝上走着。
于是南絮也认真起来,一咬牙往前面走。
他们过了金锁关,向上再爬一会,应该就能到东峰了。
天还是乌漆墨黑的,傅闻声走在她后面。
“快到了。”南絮扭头说。
傅闻声把口罩扯下来放进衣服口袋里,朝她笑了笑。
他微微张嘴,白色的雾气从他口中飘出来。
南絮捏了捏拳头,想活动活动冻得发麻了的手指。
“走吧。”她说。
傅闻声颔首。
南絮走了两步,又停下,折返到傅闻声身旁,把他肩上的包拿下来一个,“剩下的路我自己拿着吧。”
“我感觉我已经适应了,”南絮怕他不肯,又加了一句,“这样到山顶,我和你是一起把东西背上来的,虽然你中间帮我了,但最后我们还是一起的。”
傅闻声见她这样说,便把包给她。
南絮把包背好,和傅闻声错开,两人继续往上走。
越向上,风越猛。
五点零七分,南絮踩上最后一节台阶,然后傅闻声也上来。
距离预计的日出时间还有十分钟。
周围稀稀疏疏站了四五个人,其中三个穿着旁边租来的军大衣,裹得跟粽子似的。
南絮扭头问傅闻声:“你冷吗?”
不知道是不是风声太大,傅闻声好像听不太见。
他把头低下来,凑近南絮的嘴巴。
南絮把两只手放到嘴边,作喇叭状,对傅闻声说:“我说——冷不冷——”
傅闻声刚刚鼓膜里还感觉闷闷的,突然间又听见了。
他跟南絮摇摇头。
南絮说好。
五点十五。
天还是很黑,有一点蒙蒙亮。
大概是没什么希望了。
傅闻声把口袋里捏了一路的纸片拿出来,对着远处的微弱光线又看了眼,然后放回去。
他和南絮站在铁链边上,紧紧盯着远处天地相接的方向。
脚边是悬崖。
“一分钟。”南絮说。
傅闻声颔首。
五点十七分。
旁边几个人唏嘘着说“没了没了”,遗憾地感慨。
太阳没按照说好的升起来,反倒开始飘雨了。
傅闻声抬头看,天上没有星星。雨丝落进眼睛里,冰冰凉凉。
果然下雨了。
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摘了手套,不由自主伸出一只手去接那不知道哪里飘来的雨。
能在掌心积起水吗?
傅闻声这么想着,低头看自己的手。
黑得连轮廓也看不清。
山顶上的风又大又猛,好像要把人往地上刮。
真是冷得要命。
傅闻声盯着自己的手出神,可他等了一会,发现那雨丝又没动静了。
他弯了弯手指,抬头看天空。
头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伞。
彩色的。
不是他一直用的那把。
尽管身处黑夜,他还是看出了它的颜色。
伞很大,可以容纳两个人。
伞柄上有一只手,缩在羽绒服的袖口里,羽绒服上面有个小小的脑袋。
头顶上亮晶晶的,落了许多水珠。
南絮站在一块高起的石头上面,倾身把伞举到傅闻声头顶上。
傅闻声抬头仰望她,看见狂风吹乱她的头发。
天好像又亮了一些,因为他清楚看见了南絮的脸。
冻得鼻子发红,眼睛也红,嘴唇有些发白。
但她咧嘴笑了,露出整齐好看的牙齿。
傅闻声手握了拳,不再去接那雨水。
奶奶当时为什么说让他来华山呢。
傅闻声其实一开始也捉摸不透。
但经历了整个过程之后,大体心里还是有些感触的。
从山脚下的望而生畏开始,中间很多想要放弃的时刻,到达山顶时一瞬间的畅快,最后通通归于宁静。
静思则通。
不是站在高处向下看,体验睥睨众生的感觉。
是站在没有人的地方看。
没有嘈杂琐碎的干扰。
于是只看到真实想要的。
大概许多路也是这样。
不管过程再怎样跌宕起伏,最后也是会回到平静的。
所谓的释怀。
大概到那时候,赢不赢,也不重要了。
傅闻声这么想着,张了张嘴,呼出一口气。
白色的雾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