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你(39)
他便也遁着她的目光四处看了看。
树木被风刮的没了型，脚底下的尘土也在飞扬。同学们几乎没有在教学楼下停留，这片地显得空旷寥落，顿时毫无学校应有的生机。
她忽然仰头，嘴唇亲碰他的脸。
“啧，怎么脸都被冻得冰冰凉凉的。”唐欣妍拢拢何晋年的衣领。
她又说：“你放学在校门口等我。”
何晋年眨眨眼睛，又笑了一下，心里跟棉花似的软乎乎。
亲一下，果然暖和了不少。
教室里，庄天成在赶作业，林子越竟然也牺牲他的不眠时间，站在旁边瞎指挥，总之嘴没停过。
教室里有不小的议论声。
“你知道吗？英语老师停职啦！”
“啊？为什么啊？”
“听说是孕假—”
“这个年纪，不应该吧？”
“不知道呀—”
何晋年愣住了，他回头看一眼林子越，后者无奈地耸耸肩，表示不知情。
英语课上，严静华依旧严肃，没有丝毫放松地上完了两节连堂。
“今天是周四，我下周会离职，未来都不会教你们，请大家务必继续好好学习英语。”
说完，严静华鞠了一躬，便走了。
教室里持续安静，没有人说话。
直到有同学陆续起来接水，才有了点下课的样子。
班长大吼一声：“同学们！有意愿的话，可以给严老师写个贺卡，周五放学前给我，我来转交！”
嗯......要不要写一个，何晋年心想。男孩子写这个是不是也挺矫情的呢？
放学后，他还是去了一趟文具店。
结账时：
“叮—”
来电显示是学姐。
“完了，完了完了。”何晋年风一般回到校门口。
“啊哦—结了帐的贺卡忘了拿。”
他有点无奈，唐欣妍啧啧嘴，突然跑到何晋年后头去拉他的书包链子。
“怎么？”他扭头问。
“我送你的饼干吃了吗？”
“没有，你拿出来吃。”
“ok。”
于是，唐欣妍一边吃着她明明已经送给何晋年的饼干，一边又陪何晋年再次去了一趟文具店。
“我高二的时候也有老师离职。”她回忆起去年的事情来，“我当时那个舍不得啊—跟写情书似的写满了两张纸，最后也没把信给那个老师。”
“为什么？”他问。
“太肉麻了，没好意思。”她含糊地答。
何晋年笑笑，其实一样。他也不确定买了贺卡会不会写，写完了又会不会给。
“所以啊—”唐欣妍拉长语调，“你得给噢。”
“为什么？”他又问。
“我很遗憾啊，我都快不记得那个老师长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但教了两年却连个关心和祝福都没有给，很遗憾。”
长长的街道上，两人并肩走着，步子不缓不急。夕阳跟在后头散发余热，仿佛在说：一会儿夜里冷，快回家，别冻着。
正值高峰期，车流喧嚣，人来人往。大家各自奔忙着，他们却停下来，好像在慢慢品味生活。
何晋年去文具店柜台把贺卡拿走。
“来啦，小伙子刚刚着急忙慌干啥去？”老板娘笑着“连买过单的东西都不要啦？”
何晋年嘴角带着羞涩的笑：“女朋友催。”
唐欣妍：“？！？！”
文具店外。
唐欣妍还没缓过来：“我没听错吧？”
他佯装不以为意地睨她一眼：“高兴了？”
“高兴啊！”简直开心地嗷嗷叫好吗！
他搬了家之后，两人离得很近。
地铁人太多，何晋年坐不了。他打了辆车回家，把唐欣妍捎上。
她饼干还没吃完，坐在后座一块接着一块。
“我也想吃。”何晋年小声道，这明明是送他的！
“都给你。”唐欣妍大气地把纸袋递给他，又拿出手机对着他。
“干什么？”何晋年奇怪地问。
“给你拍个照啊。”她笑。
咔嚓两声，今天过得也不错呢。
最后，何晋年还是写了贺卡，在班长把那些信交到办公室前给了。
极简纯白的贺卡上只有几个字：生活愉快，感谢教导。
感谢教导，真的很感恩。
他向来不会多说，却字字真心。
周五放学不久，林子越给他发了条信息。
是秦允菲和林子越的聊天记录。
他大概看了一眼，没什么内容。大致就是，秦允菲移情别恋了，开始对林子越有意思。
Hjn：恭喜啊。
猫少年：少来，我能要？
Hjn：谁说你要了？
猫少年：倒也是，这种女的倒胃口，删了。
何晋年挑挑眉，其实自己做事总是不爱做绝的。屏蔽，不回，意思也一清二楚了。而且他既然这么做了，现实里也不会多搭理。
但林子越不同，他能一句话不说把你删喽，但放在校内外，估计能给你保持个同学关系，不至于僵。
秦允菲这种女的心机太重，甩甩辫子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何晋年和林子越都不可能喜欢。说现实点，就算她真能锲而不舍地追个三五年，他们都只会觉得这是烦恼。他俩人像的地方不多，这算一点，不喜欢还真强求不来。
☆、带娃记
何晋年回到家，却没有一个人。陈芊是尽量避免单独跟她待在一起的，王姨下午也请假了。
桌上有饭菜，但他觉得是陈芊中午吃剩的。
何晋年周六也有补习班，但他周五没什么事情，就写写作业看看书。
此刻，何晋年正坐在沙发的毛毯上，灯开得通亮，整个房子都没有暗处。
他吃了个外卖，又发会儿呆。忽然，家庭电话响起。
他是从来不接家里座机电话的，但奈何它一直响，何晋年只好认命。
“喂？”
“欸。”话筒对面停顿了一瞬，“年年，打扰了。你...陈芊阿姨或者何总司机在家吗？”
何晋年也没想到是她：“不在，王姨有什么需要您说。”
“啊，是这样。”王姨的声音有些为难，“我的孙女...现在还在幼儿园，王姨这边出了点状况，能不能...”
他又愣怔一秒：“好，把地址发给我吧。”
“欸，谢谢啊。”
“送到哪儿？地址一起给我吧。”
“......那个，能不能先把孩子带到家里？我马上得空了就来接。”
“行。”他答应。
“如果你陈阿姨回来了我会给解释的。”王姨又补一句，自以为是给了他保障。
何晋年心想，现在几乎有眼睛的身边人都看出何晋年与陈芊关系不好了。
......
既然答应了，也不耽搁。
何晋年换了身衣服就出门去接了，四岁的孩子一直待在幼儿园等可不是件好事儿。
坐在出租车上，突然有点焦心，有这么一点...老父亲的感觉。
他干脆小跑起来。
幼儿园门口，一个四岁的女孩儿扎着小辫儿在哇哇大哭，那痛彻心扉的样子，感觉一辈子都不能快乐了 。
“那个...”何晋年迎过去，“老师，我来接她。”
确认过眼神，是第一次做这事儿。
接到人了，那小姑娘还一直哭个不停。何晋年一点儿没招，突然想到唐欣妍之前也帮亲戚家带过孩子，估计是有经验的，于是发出去两条信息。
Hjn：学姐，在么？
Hjn：一小女孩儿，一直哭怎么哄？
唐欣妍几乎是秒回。
欣欣不是心心：你要哄哪个小女孩？！
何晋年牵牵嘴角：就帮忙接一下，一直哭。
欣欣不是心心：唔...这个点儿，估计是饿了吧？
哦！原来是饿了。
于是何晋年耐心地俯身：“你是不是饿了呀？”
小姑娘哭自己的，不搭理。
Hjn：我问了，她不搭理我。
欣欣不是心心：告诉她你是好人。
何晋年又弯腰，乖乖照做：“我是好人，王姨的...朋友的孩子，刚刚你们老师也跟你说了。”
这话依旧收效甚微，小姑娘就像听不见似的。何晋年是真怕她哭断了气。
没办法，只好先把人连哄带骗地塞进出租车。
谁料天公不作美，毫无预兆地又下起雨来。何晋年真是一个头有两个大了。
他让师傅把车停路口，脱下外套让小姑娘自己举着挡雨。
马路对面，正在便利店坐着吃关东煮的唐欣妍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