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鸟(28)
徐宝珍在讲台上踱步,说还有一个月就是全国联考了,我们高一高二的要筹备一场毕业晚会表演,说白了就是给他们放松心情。
每班一个节目,徐宝珍叫我们自己定。
有人渣渣呜呜跳起来搞投票,最后灰姑娘在各个唱歌跳舞中脱颖而出,原因是全班都想看反串。
她站在台上扫视一圈,“灰姑娘是要穿高跟鞋的,有没有哪个男生毛遂自荐啊?”
这下噤声了。
张瑁刚顶起肱二头说想演后妈,一下冒出十几支只猴子跳到桌上嗷嗷捶胸,叫得我头疼。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配角甲乙丙丁的角色都定了下来,就差两个主角。
我昨天梦见自己死了,成群的蝴蝶趴在我的尸体上吸血。醒来后我挂汗坐了一夜,没睡好。我趴在桌上补眠,迷迷糊糊间有人大喊一句,“关淼淼!”
一下惊醒,我抄起课本要打人,徐宝珍嗒嗒走过来,捏起我手臂端详了一会儿,“就你了。”
我在周围七嘴八舌里听懂了,他们觉得我是班里最瘦的男生,脚塞得进高跟,所以让我来演辛德瑞拉。
我抽出手趴回桌说我不干。
张丽拉扯着我的衣领不停劝,徐宝珍也站在原地不走,“这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关淼淼,你要有集体荣誉感......”
撩起眼皮,瞥见她教案页脚露出来的玛格丽特干花,我低下头说,“行吧。”
作为漩涡正中的两个人,张丽在众人揶揄地撺掇里顺理成章地当上王子。
徐宝珍没看出其中的暗流涌动,她点点头说就这么定了。
张丽很兴奋,拉着我逛了一中午的网店租戏服。所有东西都全了,除了水晶鞋。我叫她先别急着买。
窗外阳光正好,绞杀树叶稠密的阴影,我看得出了神,“不如,你帮我买个美瞳吧,不用从班费里出。”
她举着手机发愣,“买美瞳干嘛?”
我转着笔,说辛德瑞拉是欧美人。
......
今天哥哥放学早,早早在这里等着我。一步跨进车里,冷风瞬间驱散潮热,我打了个颤,悄悄往郑子闫旁边挪。
他拉下司机身后的挡光板,摸着我的耳垂,“我妈飞机马上到了,郑辉现在去接,你打算怎么办?”
“爸爸今早告诉我了,叫我要有礼貌啊。”我斜靠在哥哥怀里昏昏欲睡。
他不说话,淡淡地看着我。
“阿姨很凶吗?”我直起来,心跳得厉害,“不要把我赶出去,我会很乖的。”
“别怕。”哥哥很久没这么温柔,他撩起我的上衣,潜进胸前似白似红的长川,“她只要不发病,基本都正常的。”
其实一个清醒的人比疯子更可怕,谋划过的恶才是恶,这一点我比郑子闫在行。
哥哥咬着奶孔吮吸,我扑簌簌缩成一团,没力气反驳他。
他吃完我,留下奶窝一长串涎液,我趴在他怀里喘息,告诉他毕业晚会的事。
“高跟鞋?你穿得进去吗?”他问。
“你看没看过跳芭蕾的人的脚是什么样子?”
郑子闫被这个问题愣住,我说,因为穿足尖鞋,他们的脚趾骨节上都是疤和茧。我的脚趾骨节上也都是疤和茧,因为关梅的高跟就是我的足尖鞋。
40码的鞋刚刚合脚,38码的鞋我缩着骨头也能穿进去。
“你穿她高跟干嘛?”
亲一口他鼻尖的红豆,击碎他水波吟吟的眼里晃荡的天真,我说以前关梅让我接客的时候,难免有男人喜欢看。
就像郑子闫爱吃我的奶头,他们爱把精液射在黑丝或者高跟鞋尖上,都是不可多得的性刺激。不过这样的客人只是少数,我穿关梅的高跟鞋穿到疮疤满脚,并不是这个原因,但总归不算撒谎。
哥哥却不抱我了,他打开窗透气,一只手搭在窗沿摸着下巴。热浪卷走情欲,只剩下冷。
我问哥哥是不是生气了。他没回答我。
......
回家时郑辉还没到,我上楼冲凉,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在床上发呆,脑子里全是昨天晚上没想明白的事情。
夏天白昼长,暮色渐趋于灰白,我站起来走到窗台边。
爱都是有目的的,你为一个人奉献,希望能在他身上得到回报。停在膝盖上的蝴蝶爱我,因为它想在我这里死有所依。爸爸爱我,因为他想弥补对我的愧疚,哥哥爱我,因为他想在我这里得到性。
那恨呢?恨不需要得到,不需要回报,恨是永无止境的宣泄。
我脱下裤子坐到镜子前的地上,双脚分开,看对面那具佝偻的骨头架。阴茎短而小,像趴在腿间的一条软虫,射出的精水也大多稀白。没有囊袋,只挂着两片畸形的白肉,像两座千褶万壑的老山,无数人登上过山顶的泉眼,也试图凿穿。
山里有时会有腥热的味道,那是欲望的味道,我的味道。圣经里不该出现的怪物是没有灵魂的畸形,招人恨并不奇怪。
我没有灵魂吗?对于这个我半信半疑,人死了就是一堆灰,风一吹就散了,我畸形的器官不会比别人多一搓灰也不会比人少一搓,怎么我就不配拥有灵魂了?
排除异己不愧是人最爱干的事。与其说神创造了人,不如说人臆想了神。而神的蓝本就是人,所以人臆想出的还是人,一样自私,是个狗屁的神。神说我不配拥有灵魂,我就说他不配当神。
我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再想。外面有人敲门,每一次间隔都小心翼翼。
“淼淼,出来见一见阿姨。”
山峰合并,我提上裤子拉开门,爸爸站在门外,敲门的手忘了放下,他看到我一愣,连忙挤进来关上门。
“怎么哭了?”爸爸手足无措地伸手,“嗯?紧张吗?”
我哭了吗?我以为爸爸在骗我,但他拿开手,指缝里都是晶亮的水光。我只好呐呐地抱着爸爸,把水都蹭到他衣服上,“嗯,我怕阿姨不喜欢我。”
“没事,你很招人喜欢。”爸爸说,“有爸爸在。”
“好。”
郑辉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以后在她面前,叫我叔叔,她精神状况不太好,我怕她一时半会儿发病会伤到你。”
“好。”
爸爸紧了紧手臂,“委屈你了。”
我垂下眼睛,“没有的事。”
......
我跟在郑辉后面下楼,黑色影子转过身,长发挽在脑后,脸像一轮惨白新月豁开了口,“你就是淼淼吗?”
有一种溺亡叫干性溺水,说的是有些人溺水后并没有异常反应,却在上岸很久后被肺部积水呛死。郑辉拉着我下楼,女人用说不清是淡漠还是疏离的眼神看着我,犹如巨石入水,将久远沉寂的记忆唤醒。
我转头看向窗外,死寂的池塘静静躺在花园里,平静无波,我却渐渐喘不上气来。
“对,阿姨好。”
我走下台阶,女人穿一条丝绒长裙,炙夏里手腕都裹得很严实,她牵起我的手,“我叫吴倩,郑辉跟我提过你,欢迎你来我们家。”
胸口的十字架挂坠镶着细钻,一看就价值不菲,泛着和女人掌心一样冷的光。
寒气如毒蛇攀行,恬不知耻地往指尖钻,女人弯起嘴角,眼睛和窗外的池塘一样深不见底,我肺部的积水渐渐疯涨扼住气管。
我在经历一场痛不欲生的干性溺水。
第25章 刀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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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力抽回手,吴倩讪讪一笑。
被郑辉的手撑着背,我慢慢恢复神智,我说谢谢阿姨。吴倩点点头,让阿姨把她的行李往上搬。
饭桌上很安静,郑子闫坐在爸爸左手边,吴倩在他右手边,我像个不知好歹的蹭饭客,挨着郑子闫。
“妈,你这次来,待多久?”郑子闫问。
“看医生,至少可以待半年。”吴倩笑。
“明天我请假,一起去看看爸妈。”郑辉说。
吴倩说好,她看着郑辉,“明天也把驰驰接回来吧,我想他了。”
“这小子无法无天了,他还没受够教训。”郑辉摇头,“你要是想,可以去跟他住一段时间。”
“他知道错了,驰驰就是顽皮了点。”吴倩转过头,给我夹了一块排骨,“淼淼也原谅他了,对不对?小孩子嘛,打打闹闹的很正常。”
我笑了笑,没回答她。
“他跟你说什么了?”郑辉停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