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鸟(26)
“不理解不理解不理解不理解不理解!!!”
绿萝怎么这么大,一定是房子太小太逼仄,压抑的空气才让郑辉说疯话。我眨眨眼,绿萝飞起来了,茶几也飞起来,爸爸抽过的烟蒂划出一条多情的曲线故意落在我脚边。
打结的窗帘被风扬起,撑出一个巨大胸罩,中间是女人鲜红的胸膛,散发着勾人的骚味。那是我没有的东西,是了是了......我明白了。
爸爸去哪儿了?我以为他躲在那片鲜红后面,一定是的,他被这种天生绵软的,高高隆起的女性独有的情欲吸引到失去理智了,我要拯救他。
我朝那片鲜红走去,想把耽溺在胸脯里的郑辉拽出来,结果走了很久,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
我尖叫着伸手去够,挣扎着去抓,那个吃人的胸罩却离我渐远,它被风越吹越大,傲人双峰呼之欲出,嘲笑我不自量力。
有人说话,我低下头,以为是脚边的烟蒂,想捡起来好好看看,却被什么捆住了,动弹不得。
胸罩尖利的笑声贯穿耳膜,窗户吱吱呀呀,心脏已快跳出胸膛,我呕了几下,听清了烟蒂的碎语。
“乖,乖,我们不搬了不搬了。”
“宝贝乖,不砸了,这里很高,不要往窗户上靠。”
胸脯一点点瘪下去,挂着两颗年老色衰的葡萄干,我得意地朝她挑眉。她输了。
“真的吗?”
“真的。其实淼淼不用住那么久,她这次回来,我是准备要和她提离婚的,只需要淼淼住一段时间,是爸爸没说清楚,不生气了宝贝。”
“哦,所以我还是要住?”
“不用,淼淼想不住就不住,我们回家,嗯?”
抓着胸前青筋凸起的手臂,它一直在抖,我偏着头,爸爸下巴也在抖。
舔掉他鼻尖上的汗,我说,“那各退一步,我下个月再来住,我保证乖乖的,不惹阿姨生气。”
“下个月也不住了。不要跟她说太多话,会刺激她,更不要跟她提及你的隐私,她这个人疑心很重。好不好?”
“好。”我歪着头摸着爸爸颤抖的嘴角,“爸爸怎么了?你好像很慌。”
“不要伤害自己,爸爸害怕。”
郑辉闭着眼睛把我按进胸膛,陶瓷碎片被踩得嘎吱嘎吱响,我用胸脯去蹭他,企图让他爱上我贫瘠可怜的土地。
“我没有啊...”
我说完挣开他蹲下来,捡起地上被他崩掉的衬衫纽扣放到口袋里。
爸爸却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一把将我提起来,拽到卫生间,打开暖霸。
“自己看!”
双手被抻直,手臂内侧参差交错着好几条红色丝线,里面密密麻麻的沙状血块。
“你抓的吗?不然怎么一点都不疼?”
爸爸似乎没听懂我说的话,我被他一下拉近怀里。
我在颤,抱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爸爸在颤。有些无聊,他一直不放手,就这么抱着我,我侧脸,看到半身镜里一只垂着尾巴的狮子在说话。
“你这是在要我的命...”
下巴搭在爸爸肩膀,指甲缝里堵着东西不舒服,我举起来看,有些粉色肉丝。
第23章 蝴蝶
有只蝴蝶贴在我裤子上,缩卷在校裤褶皱间,惶恐又无助地发抖。
我摸摸翅膀,丝绒花瓣张开,露出电镀蓝的内里,一抬腿,光影变幻,又变成苍蝇绿。翅膀上有两串银色眼睛,它们在阅读我,冷而尖锐,我把翅膀合了起来。
把蝴蝶放到手心吹气,它扑闪了几下,我又戳戳触角,它嫌我烦,绕回老地方降落,不动了。
它喜欢我。
我乐滋滋带着它上了一天课,它偶尔围着我绕几圈,又乖乖回到膝盖。张丽老勾头来看,三番五次摸它的翅膀。
“它讨厌你,你身上香水味太重了。”
张丽天天偷他妈的香水喷,方圆百里就她一人觉得味道小。
小姑娘掐我胳膊,说我嘴贱。
我懒得和她扯皮,带着小蝴蝶上了个厕所,期间它乖乖爬到我手上停着,穿好裤子又爬回去。
走回教室前有个抬着篮球的男生递我一盒巧克力,酒心的。他颠着篮球看看教室又看看我,叫我拿给张丽。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确认他是昨天送午饭,前天递水果,张丽把东西还回去又像回力镖弹回她课桌的那个人。
我把巧克力甩到张丽桌子上,“可以啊你,送这么高级的东西。”
张丽笑眯眯地拆开包装给了我一颗,“你说,咱俩是不是姐妹?”
一听这话我冷汗直窜,张嘴就要把巧克力吐出来。但它化太快,威士忌喷了一嗓子,我咳得地动山摇。
张丽捶着我的背说那个人上星期打篮球砸到她的头,被她一句操你妈迷得神魂颠倒,发誓张丽是他缺失的那块肋骨,但张丽说她是根长倒刺的硬茬,两人下辈子都不可能。
“所以,你就要我假扮你男朋友?”我摸着张丽额头,“你没发烧吧?”
“没有。”张丽打掉我的手,“干不干吧你就说。”
“爷出场费800一次,亲嘴打啵儿另算。”
“别扯那些,演到他打退堂鼓,你下学期语文作业我包了。”
巧克力抛到半空,我仰头接下,伏特加顿时迸开,“成交。”
午休时候教室里有一半人在写作业。
我坐到张丽同桌位子上,她挽着我的胳膊嚼耳朵,无非就是谁谁抢了谁谁的男朋友,谁又不喜欢谁谁,我听得昏昏欲睡,拨弄膝盖上的小蝴蝶。
她还在喋喋不休,头很疼,我抓起她汗湿的手往外走,教室一下卡带了。
蝴蝶翅膀张开,银色眼睛看着我,在蓝绿色河水里游动。一共29只眼睛,张合间溅出的黑水腥臭难闻,混着猜疑喷到我们交握的手上。
我问张丽怕不怕请家长?
她说不怕。
我又问她还喜不喜欢我。
她说她现在喜欢高三二班姓姜的体育生。
扫一眼身后,我掌着张丽蓬松的马尾,把她抵在教室门口结结实实亲了一口,像嘴巴贴了贴手臂内侧。
走廊尽头没人,教室被一吻夷为平地,我们像两只跳出沸腾红汤的虾,她说谢谢我,然后给我一巴掌,说这是她初吻。
“你爸你妈没亲过你的嘴吗?不带爱情的吻都不算初吻。”我转回打偏的头,“你要有为革命献身的精神。”
“你下次再亲我。”张丽踢我,“我就把你屁眼缝上。”
这可不行,郑子闫喜欢我的屁眼,郑辉不出意外的话也会喜欢。我捂着屁股说下次不敢了,她点点头,拉我走回那间被我的举动炸毁的废墟。
八卦传播的速度不会随年龄递减,窥私是人的天性。蝴蝶扇扇翅膀,29只银色眼睛便目眦欲裂,冲出桎梏,在各个教室穿梭。
还没等到放学,连门卫都知道张丽在和一个公交车谈恋爱了。
......
放学我没上司机车,郑子闫问我去干什么,我说去约会,他关上门,甩我一脸灰。
我拿着手机找了个网吧,把之前从郑辉电脑里导的文件铺开。
一共15个文件,10个都上了锁。关梅的案子进展我现在不是很关心。昨天爸爸告诉我,毒窝端了以后,外号标哥的头已经闻风逃到了d国,关梅不是已经被他杀了就是和他一起逃了。但我们和d国没有引渡条约,想抓也无能为力,只能看能不能和那边的警方合作把他们揪出来驱逐出境。
我点开李成翔案件现场照片的文件,血迹被热水泡开,晕成一团团抽象派的睡莲漂浮在浴缸,模糊可爱。
缝隙里有几只肥蝻苟延残喘,下水道口缠着不少枯黄长毛,它们突然疯长,淌过水洼,四面八方窜出屏幕向我逼近。我避闪不及,头发缠脖,尖叫着越绞越紧。
“小婊子,不知好歹的东西!你竟然想杀了我!去死啊!操你妈!”她说。
“嘘...咳咳...不叫...妈妈不叫...乖...马上就好了。”我说。
头发在锁紧,时间不多了。
扭曲的抽象画顺时针旋转,血红的,棕黄的,漆黑的,色块融合成一片灰蒙。上帝恩赐我一道银光,我用它击碎色板,画面回溯倒退。
电灯滋滋响,喷出昏黄汁液灌满浴室,松脂渐渐凝固,女人捂着肚子无声惨叫,困在琥珀石中缓缓下坠。
空气中有草木腥味,长发桀桀低笑着退回下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