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从前事(95)
也不知道就这样对坐了多久,不二站起身来,他说:“我要走了。”
“嗯。”柳莲二又应了一声,“你从这里出去,一直走,穿过废置的工厂区,向左转,就能见着大路了。”他讲了几个路标名字给他听。
不二点头,这些地方他平时老巡逻,都很熟悉。他迈步向前走。
边走眼角余光边转过去,恰巧望见站在外面仓库门边上站的人,正是引他来的那个人。那个人也正在向这头张望,他见到柳莲二特意赶过来,没说几句就让放人走,心里正自暗暗纳罕,仁王的意思原本是一次解决不留活口,然后装进麻袋,放水里一扔,干净又利落。他想着这个小警察居然两次都能完好无损地走脱,一次是从白石手里,这次又换做柳莲二,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这念头也只能在肚子里转一转,万万不敢显露在表面上。柳莲二在社团里的地位非比寻常,并不简简单单只是一区老大那么简单,说一句话都举足轻重。是以就算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轻易造次。至于柳莲二要怎么和仁王讲,或者像白石一样干脆不讲,那更是半点也没有他置喙的余地。
柳莲二也顺着不二的眼光看过去,那是仁王安插在下面的人,以前是跟着桑原,现在则是白石。他知道白石刚接手的时候,曾经细细查过手下人的底细,仁王那天也把话讲得清楚明白,什么都是有条件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越界,就大家相安无事。至于究竟听多少话,可以纵容到什么程度,中间怎么计较,他们两个都是喜欢博弈的人,各自心里算得比谁都清楚。这点在见到白石第一面时,柳莲二就已经知道了。但柳莲二不喜欢博弈,他从来就没喜欢过。所以他根本不想管,想到这些让他心生倦意。
“下次小心些。”柳莲二又转过头望着旁边的身影,年纪小的时候,总以为只要肯做肯努力,就什么都能尽在掌握,他是,白石也是,但其实根本不是。
不二脚步顿了一下,这次的事确实是个教训。他快要走到仓库门口,忽然又回首:“你为什么要放我走?”他问出心中一直的疑问。
“因为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柳莲二停下来,停了很久,最后轻声说,“一个故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不二又见到对方脸上出现方才那种微妙而又复杂的表情,但是稍纵即逝。他扬了一下眉,意示询问。
对方却似乎再也没有回答的意思,柳莲二对他说:“你快走吧。”
不二不再犹豫,虽然心中疑惑,但恐迟则有变,他转过身,一路向前。
柳莲二盯着那个背影逐渐隐没在夜色中,很久之后,他站起身来,踱到门口。已至后半夜,是个阴天,空气中湿漉漉的,裹挟着水气。他负手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想着仁王每年都要到潮州去,也想着这些年的许许多多事,一时之间念头纷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因就有果,所谓冥冥中自有天意。
不二出了仓库门,不远处的铁栅栏门口还有几个守卫,见他出来,什么也没问,显然是柳莲二早已经提前吩咐过了,他边走边思忖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这一擒一纵,想来想去,也实在想不出个什么头绪来,那么索性不想。他沿着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向前走,天上没有星,空气潮湿,但是清新。不二在仓库里闷了半宿,此时深深吸一口气,清冽空气入肺,顿时神清气爽,他活动了一下手脚,大难不死,居然心情和精神都还不错。不二想,离出事的时候也好久了,要先找个地方打电话报平安。他边思索,边继续往前走。
走出一段距离,又转了几个弯儿,放眼望去,有很多废置的厂房。这是连成一片的旧工业区。不二对这里并不陌生,这片地头以前是桑原的,曾被用来做过货运仓库,他还特意在警署里研究过这一片的地图。白石接手以后,必然是有变动的,但是大方位应该没有错。他边走边细细留意周围的物事。
越走越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儿,不二停住脚步,望向四周。
最后他选了个隐蔽的地点,俯身蹲在高高木料后面的阴影里。黑暗中,除了风声,再没有别的响动。不二耐心地等在那里,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少时候,远处的路面上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紧接着是灯光和人声。
不二将身体俯得更低,视线却牢牢盯住外面。
下来的一伙人当中,首当其冲的不二认识,是白石一个得力的手下,这阵子他和白石有来有往,对他手下常走动的重要人士脸孔都暗暗牢记,白石虽然从不当着他的面办事,但却也并不刻意避忌,也不知道究竟是真不防备还是假不防备。另外一个走在前面的不二也认识,不,其实只是在警署的档案资料上见过照片,那是九龙城四大当家中的另一位,丸井文太。
手冢在街道上遍寻不获,开车先回了趟家,他存万一的希望,万一他没出事,只是先独自回了家呢。家里当然没有人。他站在客厅中环顾四周,房子就像他们早上刚离开时一样。报纸,水杯,拖鞋,茶几下还有他平时练的字,厚厚的一打,每个字仿佛都有表情,喜怒哀乐,像他的人一样,鲜活明白,栩栩如生。不远处的柜子里放着唱片,以及下个月拉阔演唱会的门票,不二是Kay的歌迷,冰箱和电视机边框上还有他用磁石粘住的许多张字条,不二每次出门都会给他留便条,几点回来,去了哪里,贴在最醒目的位置上,让他一进门就能看见。
屋子中到处都是他的东西。那些以前没注意过的事,现在都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眼前。
手冢发现自己没办法安坐家中,他拿起车钥匙再次出门。
半个小时后,手冢站在警署办公室的窗前看外面的夜色,黑沉沉的一片,只有附近的灯光在其间零星闪烁。警局里很安静,他回来的时候,除了值班人员,已经没有什么别的人。回廊上只有他这一边,和另一边还有光亮。他知道,迹部也还没有走,最近迹部经常在警局中逗留到很晚,手冢想着告示牌上的那些行动安排。他转过身,透过百叶窗望出去,就能看见对面的情形,白炽灯光下那个人的剪影清晰而冷硬,仿佛也带着某种冰凉的温度,事实上,最近警局里一直如此,暗流汹涌的平静下隐隐藏着肃杀的味道。
有线报说,切原最近将有大笔的交易,上次的出警行动,他最大的仓库被捣毁,多年心血一夕付诸东流,手冢知道切原不会甘心,也铁定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形式逼人,社团里一向是利益当先,一旦失势,后果不堪设想,切原在江湖上打混多年,如何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是以生死攸关,这次行动之间就多多少少有些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意味在里头。
又听说,切原最近和白石联络得十分紧密,手冢以前和白石有过几来几往,知道他绝对不会做赔本的生意,所以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诀窍,手冢暂时揣度不透。他这些日子亲自在外面巡街,也是为了明里暗里的方便打探观察局势。但亦无所斩获。
手冢又抬头望对面的人,这些日子,在警局里,他们像往常一样见面,但是完全没有任何交谈。擦肩而过的时候,迹部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他们就像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真正的行同陌路。不是最亲密,就是最陌生,从来都是这样,只有他要,或者他不要。迹部景吾的字典里没有一些或者中间,两端之间不需要缓冲的空间。
那个在百叶窗之后的身影修长而挺拔,手冢注视了很久。
最后他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看上面各区的巡逻报备,一条又一条的滚动信息,暂时没有任何的突发意外状况,换而言之,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他盯着桌面上的东西,那是不二的手机,他和他分开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按程序不属于失踪范畴,所以照规矩还没办法正式立案,调派人手协查,上次的情况还有迹部,而这次……目前能做的,只有等。
真奇怪,自从认识他之后,他好像一直都在为他等待。
手冢又看自己的手机,同样没有任何动静。
他拿出烟盒,穿过走廊,决定到外面的露台去抽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