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从前事(94)

那个人似乎也发现了他，转身就要走。

不二向前跨了一步，步子迈出去，又忆起许多以前的事情，不想独自擅动，他比刚来警局做见习督察的时候，要更警醒许多。他往路的另一边望过去，这会子却瞧不见手冢了，想来是已经进了铺子。

对面的人见他犹豫，急走几步忽然又站住了，站在路边一家水果摊子前，然后对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中颇有些笃定而嘲弄的味道，似乎是算准了他不会追来。继而转身向旁边的巷子中跑去。

机会稍纵即逝，不二不再犹豫，也快步追了上去，并掏出手机，想着边跟着边通知手冢。等转到巷子里，他立刻就发现不对了。那个人就站在巷子的正中央，似乎正好整以暇地就等着他到来，不二用眼角的余光再一扫，身后也影影绰绰地出现几个黑影。这个时候再打电话已然来不及了，不二快速用按键按了一行字，然后保存起来。

这时前后的人都冲了上来，不二趁人影交错，黑暗而没有人注意的空当儿，一个扬手将手机丢到旁边的杂物堆后面。

四个人包围他一个，最后终归寡不敌众，不二后脑中了一记闷棍，然后被抬着扔上了早停在另一边巷口的面包车，车子飞驰而去。兔起鹘落，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再睁开眼睛时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方。

但显然他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对方的眼睛，他一醒，对方就知道了。不二听到一个声音从斜前方传来，那个人说：“起来吧。”不二记得，刚才让人给他松绑，也是这个声音。

他抬起头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布鞋，再往上是青色的褂衫，浆洗得微微泛白，却异常整洁干净，片尘不染。

不二再继续把目光往上抬，最后定住瞧着面前的人，其实早已经听说过无数次，那次切原他们在警署里面闹事，也曾远远地望过几眼，但都没有现在这样切近。

那淡若微风拂柳的声音又响起，这次他说：“坐吧。”柳莲二抬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椅子。

不二凝视对面的人，那张脸容也和声音一样，平静无波，窥不出任何端倪，他向过走，却没有马上坐下，而是继续留意四周的环境。身处的位置似乎是在一个仓库当中，不太大，角落里弃置着一些废物，地板上到处都有凌乱的物事，光亮就来自头顶，孤零零垂吊下来的一盏灯泡，将人影在地面上拉得好长。

不二越走越心惊，等走到椅子跟前，他已经发现这里除了远处那扇封闭的门，周围再没有别的出路，他知道这样废弃的仓库，周围多半荒凉无人，也就是说无论里面发生什么，外面也毫无知觉。此时此刻，对于他来讲，是个绝对的困局。

柳莲二同样也在注视走过来的人，身量不高，人也单薄，但肩背挺直，行动之间极为敏锐警觉，栗色刘海下那双眼睛，蓝得异常清冽，仿佛能聚光一样，视线一转，就划出一道亮弧。

不二在心中默算过来的时间和路程，应该还没出白石的地头，但这件事显然不是白石做的，他联系前前后后的种种，就有了些念头，那念头让他脊背发凉，他下意识地伸手去腰后摸枪，枪当然早就被拿走了，他又环顾四周，想找趁手的器具，即使是希望渺茫，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柳莲二并没有忽略这一系列的细微动作，他用手推了推旁边桌面上的东西：“你找的东西在这里。”

不二望过去，正是他的配枪还有证件。

“拿回去吧。”柳莲二再次开口，语气仍然轻描淡写，脸上也没什么特别多余的表情。

这么淡然且笃定，倒让人一时摸不出用意了，不二走过去拿起桌面上的枪，首先检查枪膛，里面六发子弹都在，一颗也没少，看来确实是打算悉数归还给他。

不二更加惊讶，原本以为把他抓到这里来，是打算无声无息地灭口，这会子却又把东西都原封不动地交还给他，他挑起一边眉毛。

柳莲二仿佛明白他的疑惑，他说：“本来是那样打算的，像你想的一样……”他望着面前的人，这个小警察虽然任职不久，却几次坏了重要事情，早就已经被注意，那次白石又在码头上擅自放他走，之后对仁王的意思阳奉阴违，和这个小警察在私下里还有来有往。仁王示意他在下面查一查，柳莲二就查了一查，本来事情是早安排好的，要给白石一个教训。

柳莲二让白石手底下的人将不二带来这里，最后再在这间仓库中解决问题，要让这个小警察在白石自己的地头上出事，任凭白石有多精明，也无法提前预知，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却毫无察觉，没有任何挽回的机会，什么叫教训，仁王雅治从来不是会在关键时刻手软的人。

事情原本应该如此。如若真的如此行进，也就再没有后来这些。

但柳莲二想着前些时候，白石给他看的那些资料，提到关于忍足侑士以前在香港的一些事，心里就微微一动，于是找人着手查了另外一件事情。

柳莲二瞬也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如果他来得再晚一些，面前的人恐怕就没法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了。

这天底下的许多事果真是存心要捉弄人，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命。

不二收好枪和证件，抬起头，却觉得对面人的神情很奇怪，那目光既像是在看他，又像是穿过他在找寻别的什么。

他们一时之间谁也没开口，昏黄灯泡在头顶上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柳莲二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但现在不会了。你如若想要立刻离开，随时都可以。”言毕，他抬手指了一下远处仓库的门。

像是证实他所讲的话，仓库的门吱吱嘎嘎地响，从外面被拉了开来。不二望出去，外面的天色早就黑得透了，隐隐能瞧见墨蓝天空的一角，周遭一片静悄悄。

到这个时候是完全可以确定，对方是真心要放他走，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大费周折的将他弄过来。不二回头，摇曳灯光下，坐在那里的人面容有些模糊，他听见对方又开口：“如若……想要留下来坐一会儿，也可以。”

依旧是水波不兴的口气，面上的神情也没什么变化，但不二却觉得对方似乎很希望他能过去坐一坐。他想了想，这个时候反而不急了，他折返回去，在另外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来。

在一片寂静中，柳莲二忽然问：“你是什么时候到福利院的？”

不二一怔，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一张嘴会问这么一个问题，但随即想到，对方既然能把他抓过来，当然对他的资料早已经了若指掌。不二略微思索了片刻，然后回答：“大概四五岁。”

柳莲二又问：“那……这之前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

不二没有立即回答，他始终还保持着一丝警觉，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嗯。”柳莲二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

不二侧头，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为什么提起这些，但很明显，一点恶意也没有，他又仔细想了一想：“是真的不记得了。”他去到福利院之前年纪还太小，很多事情只有个模糊的印象，至于具体的却真的再也想不起了。

柳莲二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确切的说，他是差两个月四岁被送进福利院当中去的，然后在十一岁半那年被忍足侑士带走，第二年就跟着忍足侑士飞去了英国，福利院的档案上记载得清清楚楚。忍足侑士牢牢遵守约定，并没有将当年的事情对他本人透露半句。

柳莲二仔细注视面前的人，刘海下的那张脸白皙干净，五官轮廓秀气已极，一双眼睛是精气神凝聚所在，灵动异常，这是一见让人再难忘怀的好样貌，但却看不出当年那个人的半分影子。只是那股沉静异常的气质，还隐约存了个大概。据说男孩子长得会像母亲多一些。

柳莲二想，从出事的那年，到面前的人四岁，中间并没隔出几年，那时幸村都还在，却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反而是他们这一群人中走得最早的一个。

不二望见对面的人身体忽然微微晃动了一下，脸上流露出一种近似于痛苦的表情：“你没事吧？”他问。

“……没事。”柳莲二只是盯着他看，很久之后，才回答他。

四周又重新安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