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从前事(18)
白石望着半跪在那里的人,那是一张让人一见难忘的脸,有着异常精致的五官。但是这并不是吸引他的原因,若论面相,男人长这样一张脸,可半点也不值得骄傲。更何况,白石自己也长着一副万里挑一的好样貌。
耐人寻味的是那个目光,半点畏惧或者退缩也没有,透骨的蓝,清澈异常,但是冷,就像是玻璃的断面,直接戳在人脸上。
有意思,白石挑起唇角,笑了一笑,因为面貌俊俏,他笑起来的样子,总显得有些轻佻,但那轻佻中依然蕴藏着难以觉察的冷意。
“警察。”身后的人又说。
白石手一缩,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弧,姿态优美。然后自然而然地就收在背后,他转过身。
手冢举着枪,站在面前。
白石望着黑洞洞的枪口,却面无惧色。
他微微一笑,说:“长官。”
第3章
迹部到的时候,瞧见穴户和日吉站在那辆白色面包车跟前,凤则坐在不远处的救护车上,有医护人员正在处理他脑后的伤口,看来那一记闷棍,打得着实不轻。周遭还零零散散地围着些同事,维持现场秩序,警笛声声。他的目光在四下里巡视一圈,下意识地点了点人头,凡是熟悉的,都在,一个也不少。
最后视线调回去,穴户在询问,日吉做笔录,一些女人坐在路边上,用手遮住脸面,抽抽搭搭地哭泣。这副情形迹部并不陌生,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用个坊间的俚语描述,这叫做“一楼一凤”。香港的法律,二人成淫,凡是一个处所,同一个房间,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妓女,按律例便属卖淫,可被检控。于是钻起法律的空子,一个房间,只填塞进一人。久而久之,这一楼一凤也就约定俗成,仿佛一道特殊的风景,见怪不怪。深水埗、北角及观塘一带尤为集中。
笔录问的无非就是从哪里来,有没有身份证,问了也是白问,迹部知道这些凤姐,一大部分是北姑,被蛇头从内陆骗出来的,剩下的就是些本港年岁大,又没能力谋取正当职业的,出来讨生活。若不是迫于生计,谁又会来做这个行当呢?
迹部仰起头,街道两侧高楼林立,但是静,那一个个窗口,黑洞洞的,仿佛深不见底的眼睛,俯视着下面,居心叵测。通常凤楼的门上都会悬一盏红灯,亮着灯就表示有凤姐正在开工。兴许是警笛的缘故,半扇楼只孤零零的亮起一盏来。
但夜实在太黑了,那一点颤微微的红,转瞬就被吞噬了。
手冢盯着不远处的人影,全名白石藏之介,说是在附近上夜班的员工,下了班,到通宵排档吃东西,在巷子中撞见了人,然后就不问青红皂白地动了手,完全不知道是长官在办案。已经查过身份,虽然是一个月前才到港的,可是证件齐全。白石的态度诚恳,对于质询异常合作。这会子刚刚录完口供,正向远处踱步。但也并不见焦急,像整个询问过程中一样,神情始终镇定而坦然。可也就是这坦然泄了底,他太坦然了,完全不似个偶然路过的人。谁都知道这里面大有玄机,但是没有证据,他要巧言令色,说是正当防卫,一时间却也没奈何。
他又看那辆面包,从车上跳下去的是个马夫,另一个在巷子中望风。见到事情败露,就用棍子袭了警。这会儿,两个人早已跑得影踪不见,要抓都没地方抓去。那一车凤姐都是新来的,还没进驻开张,就被逮了个正着。除了哭,一问三不知。
手冢抬起头,正瞧见迹部走过来,再一憋眼间就见到了忍足。
两人一前一后。看情形是一起来的。他一怔。
忍足仿佛明白他的疑惑,微微一笑,说:“我们在一起呢。”
话一出口,周遭有片刻的安静,所有的目光都向这边汇聚过来。
忍足却仿佛并不在意,他重复:“在码头散了之后,就一直在一起来着。”
虽然迹部从来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他的私生活也没有别人置喙的余地,但忍足却将这句话说得十足暧昧,仿佛“我们刚刚睡过”一样。
但即使如此,这句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迹部无从反驳。
穴户轻轻咳嗽了一声。
忍足却仿佛比迹部更加不在乎,他的神气就好像,这种事儿和吃个饭喝个茶一样普通,丝毫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他望向他们,询问的也差不多了,却一无所获,就像这个夜晚一样。东奔西跑,始终抓不到头绪。
一侧头,却瞧见一个身形,正向远处踱步。忍足盯着那个背影。
“先走一步。”他说。
白石慢慢地向前走,步出楼区,豁然开朗,抬头望,天上挺大一个月亮,月白风清。走了一段,忽然又回首,隔着影影绰绰的灯光和人群,那个身形单薄而瘦小,额头前的栗色刘海垂落下来,表情是无论如何也瞧不清的,但那目光却仿佛始终如影随形,冷而硬地穿透和估量,就像在那暗巷中一模一样,寒意十足。
他想,这个狠劲儿,戏文中关云长刮骨疗伤,刀入肌理,也不过如此。即使愚弄得了众人,也愚弄不了这双眼睛。但白石本来也没想去掩饰什么。
略停了片刻,白石转过身,笑意浮上来,真是个有意思的晚上啊。
等那个背影在转角处消失,忍足才跟了上去。
迹部和手冢停在原地,对视一眼,两个人心中有何尝不知,这整个晚上,处处出事,处处扑空。
迹部忽然问:“是谁先发现不对劲儿的?”
“是不二。”手冢说。两个人一路开车巡视过来,开到深水埗一带,正撞见穴户和凤被人下套。手冢把前因后果讲给他听。
迹部听毕一扬眉,转向坐在旁边一直安静无声的人:“是你先发现的?”
“是。”不二站起来,走过去。
迹部说:“在码头上为什么不说?”切原这两个手下,迹部有些印象,一个阿东,一个大头昌,都是熟面孔,平时混得不算挺好,可也不算赖,算得上两号人物。切原个性张扬,走街过市,身边总是乌压压带着一大片人,多他们两个不多,少他们两个也不少。所以他们都没太注意,反而被一个没报道几天的新丁看出了不对头。
不二想了想,实话实说:“当时没想起来。”
迹部又问:“想起来的时候,为什么不报?”
不二眼睛抬起来,没支声。
迹部提高声音:“发现情况之后,为什么不向上级报告?”
依然没言语,但目光瞬也不瞬,没有丝毫畏怯,就那么瞧着。
手冢看情形,这两人八成是要硬碰硬,他咳了一下,出来打圆场:“他和我讲了。”
不二却并不领情,忽然出声:“浪费时间。”
迹部挑起眉梢,将面前的人从头至脚打量一番。
“因为浪费时间。”不二又重复一遍,声音冷冷的。
那目光也和声音一般硬得仿佛石头似的,但可惜,在迹部面前根本没有用处,不管你是钻石还是顽石,触上去,转瞬就成齑粉:“那你逮着人了吗?”
不二的眼光闪烁,露出困惑的神气。
“我问你,不耽误时间,问题解决了吗?”
不二说:“我……”
迹部打断他:“没有。”
顿了顿,他说:“我不管你以前从哪里来的,和谁有什么关系,现在进了O记,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凡是有事,必须提前向长官报告,根据上头指示行动。不听指挥,擅自行动。你以为你还在学校,处处要拔尖,等导师给你评A。这是个团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还有,这里是什么,啊?”迹部用手指点了点头,“脑子。做事情之前先动一动,不是跑得快就一定成。另外,你腰杆里别的是枪,不是爆竹,想放就放。分不清敌友你就放,对自己同事你也敢放,当打靶练习啊。听懂了吗?”
不二俯下头去。
“我说,我讲的话你听懂了吗?”
迹部并不留情面,他眼里只有两种人,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看得见的,布衣草芥重过帝王将相,看不见的,珍珠宝石也不过是瓦砾黄土,并无分别。你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你是什么。
“听懂了。”不二说。
那边厢做完笔录,就有入境处的同事过来接手,大部分凤姐要被遣返回去大陆,迹部向远处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