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纨绔扶摇录(83)
“我家主人乃黄雀统领将军卫戍,此间照管的,便是卫夫人。”
人群中自然不仅仅是灾民,也有城里城外不宽裕的人家前来领粥领包子,听了这话诧异:
“竟是那纨绔废物?”
立刻有人围上:
“你知道这卫戍将军?”
便围在一簇,一行吃着一行说起,各个感叹。
“啧啧,我看呀,保不齐谁败坏谁呢。你们知道漭山的山贼吧,为祸一方呢,朝中派了几次剿匪都没成事,正月里点将了卫北靖将军,听说也陷进去了,就是这卫戍将军,临危受命,带兵前去围剿救助呢!”
“要真没本事,朝中哪能派他?说起来,有本事的都是压阵呢。”
“可不是……”
“瞧着这位卫夫人,年纪还不大,倒是个实心肠的人呢!”
“朝政的事,咱们不懂,但谁对咱们真心好,还是看得明白的!”
窸窸窣窣议论声,官府派遣前来安顿灾民的护卫员外郎恰领兵出城,见此一幕顿时怔住,难怪方才城里的灾民奔走相告,都往北城门跑。这官员隶属贵妃一派,打听得是卫戍后,神情阴暗,但众目睽睽,到底不敢做什么,只叫兵卫驱赶灾民,往三里外朝中临时搭建的居所安顿。
灾民正吃的满足,哪里愿意走?但并不敢反抗,起先小心翼翼,只说吃罢就去,但兵卫却并不宽待,一味推搡驱赶,后来被推搡的狠了,终究人多势众,仗着胆子问那官员:
“大人?朝廷是不管咱们了么?北边遭灾总有几十万的百姓,连颗米粮都不赈?若是如此,便别管咱们了吧,讨饭总也还有口吃的,胜过饿死……”
官员沉着脸,并不回应,兵卫继续驱赶,百姓见状,倒有几分埋怨:
“去了官家安置的地方,有粥吃吗?有这么一咗一个坑的稠么?有肉包子吃么?有衣裳给咱们穿么?咱们一路逃荒,不知饿死多少亲人了……”
说的可怜,灾民感同身受,有的甚至嚎啕大哭起来,这一下乱了,场面掌控不住,那头朝中官员也不耐烦起来,连番下令将人驱赶,两厢竟冲突起来,甚至有灾民持起木棍等物与之对峙。
“咱们年年交银子交粮养着你们这些为官做宰的,到了有灾,竟不管咱们……”
越说越怒,险要打起来。官员大惊,令人即刻往城门报信,城防兵即刻便到,武力镇压下,这边推搡间甚至碰触到了卫家木棚,眼见要撞倒铁锅,姜瓷慌着起来,卫戎忙护到身侧。
“夫人,属下先护送您离开吧,这儿……”
“小心火!”
姜瓷一把推开灾民,火却燎在她裙摆上,春寒吓得连扑带搂,吴嬷嬷一碗水泼上,好歹没叫那火烧起来,姜瓷吓得不轻,指挥自家护卫:
“别叫伤着灾民!”
就近的总听见了,见善人如此,拉拉拽拽,场面竟安静了下来。
姜瓷只顾着眼前,被挤翻的孩子寻不到娘,正抱在怀里宽慰,却忽然安静下来,只听孩子哭声和她低低的宽慰,有个妇人哭喊一声扑上来,抱住孩子,便跪在姜瓷跟前:
“夫人……小民谢夫人大恩大德!”
自去岁惶恐了半年的灾民,从盼着朝廷赈灾,到逃荒路上亲人失散饿死,经历种种悲凉无奈,此刻一碗稠粥一个包子,一个肯为他们安危不顾自己的贵人,足以叫他们感恩戴德。
“并没什么,你快起来!”
没人这样感念过姜瓷,她甚至有些惶恐,忙着去拉。见千百双眼睛盯着自己,反倒不自在,却强自镇定:
“大人,米还有一半,不如叫他们都吃饱了,自行往灾民营去吧。诸位也请听我说,朝廷怎会不管自己的子民?其中想来是有什么误会,还请听这位大人的话,听从安排前往居所,衣食安顿定为稳妥!”
几个年老德高的灾民见状,拄着木棍道:
“如此,便听善人的话,咱们快吃了,便往那头去吧,再坏也不比讨饭差了。”
姜瓷欣慰,那位员外郎见自个儿官威竟比不得姜瓷,沉着脸走过去,冷笑道:
“卫夫人好手段,一顿饭收买灾民,挑唆生事,本官定要如实禀报陛下!”
姜瓷也浅笑道:
“如此,便请大人必要如实禀报了。”
也不耐烦敷衍,此间已然安排妥当,便交代几句,转身就走。路上问卫戎:
“这是谁?这样不会做人,敌意还这么深。”
“贵妃娘家表弟,户部员外郎,赈灾的事,也该他们管。”
“哦。”
难怪,三皇子一派。
着实忙了大半日,姜瓷回城后洗漱压惊,问了岑卿顾家的事眼下如何。
顾允明大约所有聪明才智都用在了对付卫戍上,先前杜鹃才被送去青楼,转头就把人赎回去,仔细审了卫家事,瞧着几分娇妍姿态舍不下手,便纳了房,但到底府中姬妾众多,新鲜个几日抛到脑后,杜鹃恨卫戍夫妻,又为争宠,便说还有个相熟的小姐妹在卫家,能为顾允明办事。
顾允明大喜,抬她做了姨娘,在顾家颇为风光了几日,穿金戴银的去见了石榴。
但终究事没成,顾允明又得了董泠儿这新宠,杜鹃再度失宠,院子冷清,昨夜叫人掳走都没人知晓,今日一早听闻姜瓷在东城门外设了粥棚大出风光,气不可遏,忽然一道冷箭射到椅子上,吓出一身冷汗。
待喝命叫人去查,好容易平复下,取了箭来看,上头绑着的纸展开,顾正松一一给他念后,顾允明捂着如今还生疼的屁股骂道:
“老子就要弄死他怎的?”
顾正松无语,想着如今到底还寄人篱下,少不得点拨道:
“堂叔,太上皇正用卫戍的当口,您却要毒死他……”
“怎么?”
顾允明怒睁着眼,好半晌才明白过来,脸色一变,冷汗便流了下来。
“怎,怎么办?”
怎么办?
没办法!
顾正松摇头。
人在卫府,除非能抢回来,不然以卫家那些人的本事,总会捅到太上皇那闹大,如今太上皇已显露对顾允明的厌弃,若再加这一笔……
顾允明就倒了。
顾正松看着供状背面的字,忽然喜道:
“他们就是要银子!”
“多少?”
“三万两。”
“怎么不去抢?前番才从老子这坑走一万两,还连累老子挨了打,如今……”
但他却不敢说不给。
咬着牙忍着肉疼:
“你给他们回个信儿,谈谈价钱!”
顾正松心口一阵生疼,就没见过这种事还要讨价还价。
“那,那我去商量商量。”
“快去快去!”
顾正松涎着脸往卫府去,到底有几分聪明,打听了卫宅如今管事的,只求见岑卿。岑卿出了门外,顾正松忙上前,小心试探几句,岑卿倒不遮掩,顾正松大喜,吭哧说了能否回寰。
第七十章
没曾想岑卿也爽快, 一挥手道:
“最少两万八,若不依从,也不必再来了, 某这便回了, 咱们就进宫……”
“是是是,小人这就回去复命!”
顾正松擦汗, 忙不迭又回去, 顾允明气的恼恨,叫人去备银子,转头想姜瓷在外出风头,他却出钱, 牙根都在发痒。顾正松却真正灰心丧气。想当初才知道京中有这么位堂叔时,是如何欣喜若狂,也确然帮着调任于水县, 但在陶县令的事一坏,他果断辞官入京,曾经多庆幸自己做了正确选择,如今就有多后悔。
然而待回到自己的小院子, 看顾铜阴郁着一张脸坐在院子里, 一个女人揉肩捏背轻声笑语的宽慰, 顾正松就觉着一股气直冲上头。
“滚进去!”
那女人愣了愣, 悻悻的进屋了,顾铜略有畏惧, 站起来, 但一脸的欲求不满叫顾正松更气不打一处来,扬手要打,方氏忽的跑过来, 一把拦住。
“老爷,铜儿近来不舒心的很,你倒心疼心疼他……”
“心疼?”
顾正松大怒:
“自小到大,哪一样事没满足他?何时不疼他?他从小聪明读书进益,可如今你看看他成了什么样子?这是因灾科考延了两月,倘或没有,就他如今这样能否中第?”
顾铜不服气顶嘴:
“有叔爷在,如何能不中?爹当真多心了……”
话没说完,顾正松一巴掌掴在他脸上,打的一个趔趄,顾正松气的手抖,却到底碍着还在顾允明府上,压着声儿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