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纨绔扶摇录(80)
岑卿也脸色一变。
“卫戎,还是快些传书给公子,叫他务必小心才是,小心没坏处。”
“是!”
姜瓷仍旧在想:
“小心为上,派两个人盯准她两个,不管是果然有计还只是流亡,毕竟如今卫戍就在漭山。”
才说罢,吴嬷嬷忽然在外头说道:
“夫人?怀王府遣了人来。”
姜瓷愣住,正查许夫人的事怀疑怀王府的当口,怀王府来人?
“请进来。”
“只是递了口信,叫夫人现下便往茗香茶楼相见。”
“茗香茶楼是怀王妃家私,又是邀约夫人入夜相见,想来是怀王妃了,只不知她要做什么?”
岑卿猜不透,怀王府此时约见姜瓷,岂不是愈发落定了她的嫌疑?
“去见见也就知道了。”
“属下这就安排护卫。”
卫戎匆匆下去,姜瓷更衣后携了吴嬷嬷春寒乘马车往茗香茶楼,没收到卫戎警示,便径直进去。才入夜,茶楼又在盛京城最繁华处,此刻也该生意不俗的时候,茶楼内却静寂无声。姜瓷诧异扫视,便在一楼大堂的角落里,看见了一道孤坐着的身影。
怀王?
姜瓷诧异,怀王已抬头,阴郁的眼神扫视姜瓷,冷冷的勾了勾嘴唇。
姜瓷想了想,叫吴嬷嬷等人便在大堂里,她独自一人往角落走去,还没走近就嗅到一股扑鼻的烈酒气,不觉皱眉。怀王形容秀美,一贯儒雅,眼下自斟自饮,动作虽缓,入喉却快,又喝下两盏,乜斜着眼看着姜瓷冷冷的笑。
“自她走后,本王酒量见长,却是好事。”
话音才落,忽然咳嗽起来,搜肠刮肚,细白的面皮迅速红胀,姜瓷不觉有些同情,只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看着。
怀王拿帕子握住嘴,狠狠咳嗽半晌才喘.息着停下来。
“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吧。待你问过后,本王也有话问你,若不能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阴沉沉的笑了一下:
“溯明山的事,碰之则死。”
“王爷不公平,若说远近,该说这话的,是卫戍。”
怀王眼瞳一缩,他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这话他确实反驳不了。却又不服气。
“怎么?不问?”
“问!”
姜瓷在隔着怀王一桌的地方拉出一张椅子坐了,看着怀王,思忖着排了排序:
“王爷,您为什么不许人查许夫人的事?”
“住口!”
怀王阴鸷暴怒,气息不稳,似乎觉着同姜瓷发怒没有道理,赌气的别过头:
“许璎的事,言言人赃并获,没有疑点,有什么可查的?”
姜瓷点头:
“好,既然没疑点,那么卫戍想知道生母的事,又有什么不行?王爷忒霸道了些。”
“生母……生母……”
怀王喃喃的,想着卫戍是许璎和卫北靖生的孩子,就心潮翻涌怒不可遏,终于忍耐不住,一手摔了酒壶,碎瓷片砰撒四处,酒也嘭溅。
卫戎一跃,却没到近前就见姜瓷摆手,只得谨慎的又退回去。姜瓷看着怀王,二十年过去,提及许夫人仍暴怒如此,也足以可见当初用情之深。
“王爷,您有没想过,许夫人倘或真是被人算计呢?”
“算计?谁算计她?得利的人?那就是吕莺艳了。”
怀王忽然舒展,往后靠去,坐的笔直的看着姜瓷:
“所以你兴风作浪,就是为着告诉本王,是本王的王妃害死了许璎?你知不知道,那可是本王独宠了二十年的王妃。”
第六十七章
姜瓷笑了:
“臣妇可没说过, 是王爷自己说的。但不拘是哪一个,哪怕万中有一,她真是被害, 难道您就不想还她一个公道?”
“公道?谁来还本王一个公道?”
姜瓷忽然觉着没意思。
“那便叫卫将军还王爷一个公道便是。”
怀王一下被噎住, 恶狠狠的盯着姜瓷,姜瓷无所谓的耸肩:
“卫戍已然如此, 没有比现在更坏的可能了, 最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他眼下黄雀身份得明,您也知道,往后会越来越好。所以生母的事, 查不查并没什么,做儿子的有孝心,做娘的地下有知也瞑目了。但王爷您呢?说句大不敬, 许夫人亡故,人死灯灭。卫将军又娶心上人,一家子和乐融融,似乎也不大计较外头说什么。便是卫戍曾深受其害, 如今也好起来, 却唯有王爷, 如今还深陷其中……”
“胡说!本王如何深陷其中?”
“那您何必阻碍?”
怀王再度被噎住。
他自己的心思, 自己最明白。
姜瓷看怀王被噎的眼珠发红青筋迸起,着实有些同情他了。倘或人活着, 相爱相杀也总还有个对象, 可许夫人故去二十年,他怨恨二十年,怕也思念二十年, 否则为何一有异动便要阻挠?
“王爷,权当为您自己,便且放放手,宽限臣妇几日。”
怀王的怒气在胸口里消散的莫名其妙,他盯着姜瓷,想看出些什么,但那双清澈的眼睛叫他什么也看不出来,心思浅白的,没有阴私。他忽然有些恍惚,这样的眼神何其熟悉?二十年前,他时时得见,他喜欢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睛。
“你为什么要查许璎的事?”
姜瓷笑了:
“说孝敬,俗了。我素未谋面的婆母,甚至给我相公曾带来诸多伤害。但您也听见我说的了,她终究是我的婆母,也终究是我相公的生母。我相公风光霁月一个人,我不希望他身上有任何丁点被牵连的脏污,但我自己的斤两我自己也清楚,我尽最大的努力,能做到哪一步便是哪一步,至少问心无愧。”
一句问心无愧燎的怀王心里滚烫发烧的疼,他一直想问问许璎到底为什么,可许璎却不肯见他,直到死。
许璎问心无愧吗?
他不知道了,但倘或他如今死了,还带着这份恨,如果真像这个女人所说许璎的事哪怕万中有一的是被害,他魂魄能安么?
怀王忽然失去了力气,他踉跄的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外走,走到大门时,一手扶着门,看门外人来人往,好似每个人每个家都过的开开心心,小夫妻携着手,或带着孩子,便是友人三三两两,也是言笑晏晏的走着。
“你要找的人,往罪民署去看看吧。”
他寥落的丢下一句,便走了出去,四下里忽然窜出几个侍从将怀王围在其中,小心翼翼的扶走。
姜瓷却愣了一下,随即面色一凝。
怀王显然故意的,在怀王妃的地方,将人清退,如此引人耳目竟说出线索。
“快!罪民署!”
也顾不得了,若真是怀王妃,先一步将一事无成!
姜瓷忙不迭呼唤,卫戎匆忙窜进来,外头的岑卿耳朵尖,立刻挥手,暗处便有几道身影倏忽不见。
姜瓷急匆匆登上马车:
“快!快!罪民署!”
额头甚至沁出冷汗,马车奔跑的功夫,她转头问岑卿:
“怀王竟知道了?”
“怀王也曾被议储,聪明才智远在陛下之上,但因都是太后所出嫡子,怀王又无心争抢,才早早定下了陛下的储位。这些年虽心灰意冷,可根基到底还在,只要怀王愿意,没准会是下一个太上皇,也能手掌一支黄雀卫。这事本就做的不隐秘,是谁撺掇的怀王上溯明山,顺着查下去,自然便露蛛丝马迹。”
姜瓷想着,忽然又放下心来。
怀王约见此处,难保不是也对怀王妃生了疑心,如今在这里放了话,倘或罪民署真有什么,在这关口又被灭了,怀王妃怕是要坐定罪名了。
“罪民署是什么地方?”
“是罪臣家眷关押处,官员抄家获罪家人连坐时,女眷便投入罪民署做苦役。”
罪民署远在城西,马车越走越有些荒凉破败,令人不敢相信这竟然还是盛京。
及至到罪民署外,夜已渐深,围墙外荒草丛生,阿肆叩了好半晌门才有个睡眼惺忪的衙差探头,满不耐烦:
“去去去!这时候不让探视了!”
然余光瞥见马车边站着的姜瓷,顿时惊艳,把个瞌睡顿时惊醒,涎着脸探出身子来:
“这位姑娘?你来瞧谁?”
姜瓷抿嘴,遥遥点了点头:
“烦劳,来探望一位二十年前的长辈。”
“二十年前?”
衙差诧异了一下,冥思苦想,顿悟了一下,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