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纨绔扶摇录(53)
“住手!快停下!”
姜瓷呼喊,卫戍站在门里, 神情阴鸷, 然几个围攻康虎的玄衣银面人看来,他还是挥了一下手,几道人影顿时消散隐匿。康虎有些狼狈,他踉跄跑过去, 要去拉姜瓷,姜瓷手避了一下,他拽住袖子, 把姜瓷拽走几步。
“你受伤了吗?”
康虎胡乱摇头,戒备的盯着卫戍。
“你,你快和我走,我, 我阿奶病了, 盛京我不熟, 我阿叔那样, 阿红阿江还小,你帮帮我!”
“婆婆病了?”
姜瓷大惊, 别的事都放下, 急着往外两步,又转回来。
“康婆婆来京了,她病了, 我去看看她。”
卫戍低头看着她,晦暗不明的神情:
“我有话要和你说,我们说完了你再去,行不行?”
“有什么话以后不能说?”
康虎在后冷笑,卫戍原本的哀求一下生成愤怒,他抓住姜瓷手:
“你不能去!”
这时候似乎是在姜瓷心里,他和康虎孰轻孰重的较量。康虎恼怒,欲要上手,姜瓷却忽然淡淡问道:
“你是为她去的漭山吗?”
“不是!”
卫戍矢口否认,姜瓷却笑了笑:
“我以前以为你不过是个小兵,后来才知道你原来是个统领。卫戍,既然是统领,你何必冒着性命危险独自亲上漭山呢?你没必要对我撒谎,归根究底,这是你自己的事,我并没资格去管。”
她声音轻轻的,在他的愣怔中抽出手。
“我先走了。”
“姜瓷……”
卫戍声音颤抖,想要阻拦,康虎插身进来挡在二人中间。
“公子做什么要追呢?是她想走,但归根结底,不还是您待她不好才叫她想走?”
卫戍如遭雷击的停住,看姜瓷急匆匆渐远的背影。姜瓷并没听见康虎这些话,她走出很远才见康虎追来,一句话也不多说。然走了片刻,康虎忽然停下。
“你去哪?”
姜瓷回头,目光冷然:
“盛京我也不熟,但婆婆年岁大了,病了不能耽搁,吴嬷嬷地熟且极会照料人……”
“你不和我走?”
康虎大急:
“你得跟我走!我今日触怒卫戍,我就是怕他对你下手才要来带你走!”
“他要是真会对我下手,会轻易放我走?你玩这一出苦肉计,分明是要我自己跟你走。我记得我和你说了,这是我和他夫妻间的事。”
“你真是昏头了!他心里有别人,你过得苦不堪言还要死缠着他……”
“康虎!”
姜瓷扭头,努力心平气和:
“我以为我把话和你说的很清楚了,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可你做什么要说谎?你甚至故意激怒他,以身犯险,叫我替你出头,跟你走。但是康虎,平心而论,在卫戍手里,你真能带走我?”
黑暗里姜瓷神情令人瞧不真切,康虎却有些无所遁形。
“不管怎么样,你自己下不了决心,我推你一把。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他名声不好,又没个能制衡的人,如今一时三刻就让你过的这么难受,将来若对你厌倦又存了歹心,你该怎么办?”
“那也是我的事。”
姜瓷叹了口气:
“说句不知好歹的话,我如今还并没求你做这些,我们之间也并没就到那个地步,反倒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我们才会更糟糕。要没旁的事,你便先回去吧。卫戍脾气虽不好,但做事惯来有章 法,今夜若非你硬闯,也不会有人对你下手,你既然也身在黄雀,怕是也知道这些,做什么硬要弄出这一出戏给我看?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
康虎横身挡住她去路,匪夷所思的气恼:
“你还是要回去?被折磨还是要回去?”
“谁折磨我?”
姜瓷反问:
“我就是受折磨,也不是他折磨我。是我自己要喜欢他,落到今日因为这些难过,也是我自找的,怪不到他头上。”
姜瓷生怒,绕过康虎往回走,康虎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扬声大喊:
“成!我等你!等你过不下去来找我,我带你走!”
姜瓷没理会,一路回到夙风居,黑沉沉的大风里,院门外还站着那个形单影只的身影,她没来由一阵心酸,想着这人单恋着廖永清,甘愿被算计,实在又气又可怜。
卫戍只听见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单薄衣衫早被吹透,他却麻木的发疼。他到底谁也比不上,就是挣到如今,也比不过一个康虎。青梅竹马自小的情份,还帮过她。你说人的心,说小不小,可说大也真就不大,她心里若先容了个人,自然也就没那么轻易再容别人了。
院子里几个玄衣银面人面面相觑,都是和他经过生死的,如今看到主子难堪狼狈,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忽然急匆匆脚步从风声里传来,各个儿都是耳聪目明的,眼神一换,倏忽没了踪迹。
卫戍抬头看见那个匆匆回来的人,愣了愣,咧嘴笑了一下,却比哭还难看。可胜负到底已分,她跟康虎走了,虽然又回来了。
“回,你回来啦。”
他生涩的强颜欢笑,看她出来匆忙也是衣衫单薄,忙掀开帘子。
“进屋,快进屋。”
姜瓷搓着手臂进去,卫戍给碳炉添碳,一时间劈啪作响几声微微爆碳声,姜瓷看卫戍灰败脸色,微微皱眉:
“不是有话说么?”
卫戍站着碳炉边发怔,循声看过来,眼神空空,茫然了片刻,慢慢摇头。
“没,没有了。”
姜瓷愣了一下,忽然觉着卫戍有些陌生,二人认识这些日子,几乎日日处在一处,他的心思惯来好琢磨,可如今却叫人猜不透了。
卫戍看姜瓷皱眉审视自己,头脑总算清醒了些,缩在袖里的手触到什么,蜂蛰一样颤抖了一下,死死捏住了那东西。他有些上不来气,却咬着牙把东西拿出来了。
“姜瓷。”
东西摊开在桌上,他皱着眉,指着东西半天说不出话,姜瓷看过去,盯着那东西看着看着眉头蹙的更深。卫戍开始发慌,心里搅的难受,一阵燥热,登时冒了一身的汗。
“这是什么?”
姜瓷仰头,指着纸张上那细细一点凝结的猩红,卫戍愣住,姜瓷上去捧起来放在鼻尖嗅了一下,顿时变色。
“哪来的血?你受伤了?”
卫戍忽然就喘出一口气,那是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姜瓷不识字!
他实在该死的纠结,慌乱的去抢她手里的纸,姜瓷却一扬手,轻易的避开了他,也顿时看见了他裂开的虎口。
“手怎么了?”
“康虎打的!”
姜瓷扬眉:
“他打得过你?”
卫戍顿时一口气哽住。
她从前向来信他,如今遇上康虎,百般不信。他咬牙赌气:
“那你问他。”
姜瓷沉默了片刻,把他的赌气归咎于敌视。
他可以不喜欢她,但谁人都不会喜欢一个觊觎自己东西的人,康虎偏巧总想带她走。她想了想,这么憋气的熬着难受,不如挑开算了,反正醉酒的时候也不知道说多少了。
“你真的要走么?”
她还没开口,卫戍却先开了口。人还站在外稍间的碳炉边上,两人隔着有些距离,姜瓷愣了愣:
“我还没想好。”
同样的话又重复一遍,卫戍眼瞳映着炭火:
“是没想好还回不回来吧?”
姜瓷看着手里那张纸,慢慢举了起来:
“这是休书吧。”
“不是!”
卫戍反应有点激烈,姜瓷点了点头:
“那就是和离书了。”
卫戍死咬着牙,痛恨她的聪明。姜瓷继续点头,把纸铺在桌上,另一手从小柜里翻出一盒朱砂,指头往里狠狠戳了一下,染了满指头的红就往纸上按下去,可这一下恶狠狠的却按在了桌子上。
“你真的按?”
卫戍大怒,三两下把那张抽走的纸撕的粉碎,怒不可遏的再次质问:
“你真的按?”
“不是你写的吗?”
姜瓷冷笑:
“卫戍,你胡闹什么?是你不肯让我走,也是你写的和离书,这会儿又怪我要按指头印,话都叫你说了,事也都叫你办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卫戍一下又哽住,直着脖子憋的脸红脖子粗,好半晌怒吼一声:
“写了你也不能按!你就这么急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