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纨绔扶摇录(45)
“卫戍!”
卫戍长刀一晃,扭头看来,她气急败坏:
“放下!”
然后拖着大氅出来,踮起脚试图把大氅给他穿上,却终究身高悬殊,便抱在了他手臂上。
“你还没好!耍什么大刀!”
她分明恼了,他心头却因为她的关心松快了些,笑了笑,回头看过去,想要问什么,但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口,只轻轻把她推在一边:
“没事,许久没动,骨头都快锈了,你看着,你看着就好。”
又练了起来。
姜瓷看不懂,但她总觉着他似乎心头不痛快。董泠儿的事分明了了,他为什么不痛快呢?忽然心一颤,因为廖家姑娘么?终究错过,是一生遗憾。
她就这么看着,看他大汗淋漓,看他气息紊乱,看的心头纷乱。
他们各怀心事,却都心力交瘁。
第三十六章
卫戍觉得, 他的心意已经表示的足够明白,但姜瓷总却淡然的推拒在外。
是他不够好,不足以让她踏实, 让她安心。
大汗淋漓出了一场汗, 姜瓷怕他受凉,仔仔细细看着他擦了汗, 催促他换衣裳。卫戍看她为自己忙前忙后添碳烧茶, 显然对他极为关怀,那股郁气才算消散一半。
心里有些矛盾,姜瓷看见康虎是真高兴,她从小到大怕是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如今在盛京除了他也再没别人。他希望姜瓷高兴,却又不愿她和康虎多说,挣扎许久还是放弃。算了, 自私一把,他想起姜瓷对康虎的笑心里就别扭难受。
卫戍心里有愧,觉得姜瓷的疲累都因他而起,晚上隔着墙小意温存的逗她开心, 听她说着话慢慢睡去, 心里才算舒坦些。第二天是十五元宵节, 姜瓷早早包了元宵, 都是卫戍爱吃的馅儿,才洗了手从厨房回去, 就见贺旻往夙风居去。她走回去, 听见他们在小厅说话。
“你去了,老九见了定高兴。”
“嗯,廖大人却未必高兴。”
姜瓷陡然僵住, 卫戍声音淡然,似乎带着些意难平的萧索。卫戍更衣,再出来时看见她站在外头,拉住她发凉的手诧异:
“站在这里做什么?才要叫吴嬷嬷告诉你,我同贺旻出去拜会老师。”
姜瓷笑:
“今天是元宵节呢。”
“对,所以我早些回来,带你出去看花灯。”
“好。”
她看着卫戍出去,他披着那件雪白的狐皮大氅,头上玉扣束发,浑身上下润泽如玉,是他最好的模样。
“夫人,外头冷。”
姜瓷愣许久,直到吴嬷嬷来叫。
“嬷嬷,有位……廖大人?”
“您说廖太傅么?那是帝师呢,曾为陛下讲学,如今为皇子殿下讲学。公子做过九殿下五年陪读,廖太傅也算是他的老师。”
“哦。”
姜瓷嘴里苦涩,原来是这样的廖家。帝师之尊,清贵至极。
“我听说,廖家姑娘极为出色?”
“是呢,廖太傅膝下两子,只长子有个女儿,聪慧秀美,性情和顺,乃我朝有名的才女。太傅当做孙儿教养,连名字也取了永清二字。太上皇极为喜爱,早同陛下定了皇子正妃之位,只是不知到底是与哪位殿下了,与之年岁相仿的有六殿下七殿下和九殿下三位呢。”
姜瓷点头,也合该这样的姑娘才能配得起卫戍了。
“说起来,公子同这位廖姑娘也有些渊源,想来您该听说过,公子十二岁时……曾遇险,恰被廖姑娘遇见,便指使人往将军府送信,这事不少人知道。”
吴嬷嬷扶姜瓷进屋,姜瓷双手捏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那时的卫戍,孤苦可怜,又是那样的紧要关头,廖永清待他的恩情,想必他牢记在心。这样的姑娘,那样的卫戍,他自然该喜欢她的。
“嗯,这位姑娘,倒真是不俗。嬷嬷,我有些乏了,略歇歇。”
她笑容有些空,闷着头进到暖阁,一头扎下,昏昏沉沉。
廖永清,廖永清。
姜瓷浑浑噩噩,天色渐沉,她等着等着,却总不见卫戍回来。他说要带她出去看花灯,许是忘记了吧。姜瓷也不点灯,吴嬷嬷以为她睡着,直到戌时,阿肆忽然在院子里叫嚷。吴嬷嬷忙接出去,姜瓷起身,便见他扶着卫戍摇摇晃晃进来,卫戍似乎高兴,又似乎并不是,有些醺醺的,姜瓷上前接一把,他忽然离开阿肆,整个人靠在她身上。
“怎么喝酒了?”
她诧异,因伤势而久不饮酒,今日却喝这么多。
“贺旻那狗东西算计我!老师跟前不敢造次……”
卫戍呵呵笑着,与姜瓷踉跄几步,却不肯回自己屋里,执意要往暖阁去。好容易躺下去,姜瓷为他解了大氅,里头衣衫似乎染酒,湿了一片,这样天最容易受冷,姜瓷忙解他衣衫要给他换一换,才解开,他却忽然按住她手。
“姜瓷……你……你吃了么……”
姜瓷以为他要说什么,没好气甩开他手:
“这时候说什么吃不吃!快换身衣裳!湿这么多要受寒的!”
“不行啊!你必须吃!你总挨饿,你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
卫戍显然醉了,诸多阻挠,姜瓷只得按住他,他竟顺从躺倒,平展双臂的大笑:
“你要做什么?你做什么小爷都愿意!”
才脱下衣服,光裸上身,姜瓷正欲给他套一件干净的,他忽然坐起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滚烫而又带着酒气的怀抱。
“姜瓷……姜瓷……”
什么都不说,只一遍一遍的叫着她。
“夫人?”
阿肆看傻眼,吴嬷嬷也看傻眼,谁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公子。姜瓷红着脸摆手:
“你们都下去吧,下去吧,我来就行了!”
几人匆匆退下,夙风居只剩假夫妻二人,姜瓷与之战斗许久都没能给他套上衣服,见他似乎昏昏沉沉睡去,索性把他翻过去,擦洗过后涂了药膏,厚厚的棉被盖的严严实实。
她叹口气,把银铫子挂在碳炉上,削了个梨炖进去。他这醉酒,半夜醒来必然干渴。
水还没滚,姜瓷听见有人敲窗,但卫戍睡在窗下小床上,不能开窗透了冷风,她去外稍间推开窗子,扭头就看见那边认真敲窗的康虎。康虎听见旁边声响,回头看见姜瓷,裂开嘴笑:
“我敲半晌也没人应门,今儿是元宵节,外头那样好的灯,你也不去看看?”
姜瓷愣一下,卫戍答应她去的,但没能去成。她寥落的摇摇头,康虎道:
“没事,给人做工哪能这么随意,我猜你也出不去,这么僻静,想来主人也都出去了,我带了灯来。”
他说着从身后拿出一盏灯,竟是一盏许愿天灯。
“你出来,咱们就在这儿放了,我就走了,别叫你主子发觉又要骂你!”
姜瓷笑笑,从屋里出来。
她就站着,看康虎不知写写画画了什么,红色的灯笼纸顿时花哨起来,他以火石点灯,然后抓着灯,朝姜瓷笑:
“来,一起放!今年定要安康顺遂!”
是啊,卫戍三灾八难的,这一年不断受伤,是得祈愿,今年一定安康顺遂。
姜瓷便去抓住灯另一边,两人慢慢将等托起,松手,那灯渐渐浮起升空。这时候天上升起许多天灯,姜瓷抬头看着,漫天亮着的光,甚是好看。
她笑着看灯,康虎却在笑着看她。
卫戍在暖阁里,推开的窗户缝隙,无声的看着他们。
康虎没停多久便走了,姜瓷却坐在院子里看了许久的灯。等到那些灯都瞧不清了,她浑身冻的发僵,才搓着手臂回去。卫戍睡的正熟,梨汤噗噗滚着熬的正浓,她把银铫子挪去一旁温着,坐一旁看着卫戍。一支烛火微弱的光映着他侧脸,他的脸今日似乎僵硬的很,她伸手抚上去,轻轻捋着他皱起的眉头。
“我还是喜欢你笑的模样,温温润润……”
清浅的声音,卫戍的神情却慢慢柔软。她趴在床边,对着他的面容,看着看着,竟然泪目,低低唤他:
“卫戍……”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她却没问出口,他也不会给她答案。凉润的嘴唇轻轻印在他额头,一触即离,然而卫戍的心却陡然放下了疑虑。
烛花爆的哔哔啵啵,卫戍的心也仿佛哔哔啵啵开出花来。
姜瓷趴在床边睡着了,呼吸一平稳,卫戍便将她轻轻挪上床,盖上被子,二人同床共枕。他枕着手臂胡思乱想,后半夜才模糊睡去,却天还不亮就被人叫醒,匆匆穿衣出去。他才走,姜瓷就醒了,已不见卫戍,她迷茫的摸索了几下,却在床铺上摸到一片纸笺,拿出来一看,折的掌心大小,淡淡纹路透着馨香,上头有字,极为娟秀,可她却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