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咸鱼翻身了吗?/大吕黄钟(11)
“我……”
“你既不是纳康人,也不是大宸人,看相貌也不似番人,所以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段迹尧咄咄逼问,“你说行凶之人穿着与我们相似,可你也说当时光线晦暗并没看清,所以你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段捕头。”锦衣公子忽然发声,将有口莫辩的吴以晨解救了下来,“你们要查的是尸源,如今尸源已经有了结果,凶手的身份也有了线索,也算是意外收获,剩下的事情是该你们自己查了吧?”
段迹尧冷笑着转身,眼神不善地看着自在摇扇的男人道:“他是这案子唯一的活口,可能是证人,也可能是凶手,既然知道凶案一事归我们,那公子还是别插手的好。”
一旁的侍从面露不悦,那公子刷的一声收回折扇,迎上段迹尧不算和善的目光,亦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道:“段捕头以为我把人拦住是为了日行一善吗?”
段迹尧眉头微蹙,锦衣公子淡淡道:“人,你们没看住被我找到,自然就是我的,段捕头是要从我手里抢人了?”
祁烁感觉到段迹尧的怒气,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他赶紧握住段迹尧的手腕,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对那公子道:“此番,还要,多谢这位,公子。只是,这少年,实在重要,还,还请公子好好照拂。”
那公子收回冷冽目光,冲他微微一笑道:“好说,我只想解决我的疑问,不会为难他。”
祁烁微微颔首,拉着怒气冲冲的段迹尧告辞离开。
那随从抱拳告退,屋里只留下锦衣公子和吴以晨两个人,脖颈上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被暴力对待的阴影还没过去,又被那公子恐吓了一番,吴以晨见他一抬步,便禁不住瑟缩一下往床里侧躲了躲。那人无奈地揉揉鼻尖,直面恐惧的法子的确让吴以晨开了口,但很明显方才那番刺激,让他恐惧的对象变成了自己。
吴以晨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冷静,对凑过来的那人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公子看着他片刻后说道:“半月之前在京城,民间有一异人自称是天人使者,言说京郊重山深处有神谕降世,闹得京城中沸沸扬扬,百姓争相涌去观看,那异人却说此物是要进献给陛下的,此事传到朝中,陛下便命礼乐司将神谕收下留作后观。”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副卷轴,随着卷轴打开,画面中赫然就是水墨画就的钢琴。再次见到它,吴以晨心情复杂,他想不通这样简单的乐器,怎么就会引的血流成河。
那人问道:“这便是那神谕,你说的纳康神谕,也是它吗?”
吴以晨点点头,他继续说道:“你能确定两个神谕是同一物吗?”
吴以晨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同一个,这东西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它就是出现了,既然它能出现在这里,会出现另外一个也不是不可能……”
那公子收回卷轴不再做声,二人沉默片刻后,吴以晨试探着开口:“你就不好奇我是从哪里来的?我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你也肯相信我?”
那公子道:“我只想知道我要的答案,别的问题不归我管。”
吴以晨讪讪闭嘴,默默离这个城府颇深的男人远了点,男人抿唇笑了笑,而后忽然想到什么说道:“那异人献神谕时还进献了一位仙子,说这仙子能够解释神谕。”
吴以晨眼睛一亮:“仙子?尼亚还活着?”
锦衣公子盯着吴以晨若有所思,直到吴以晨被盯得背后发毛,才听他开口道:“不,那仙子是位少女。”
吴以晨失落地垂下头,锦衣公子道:“若真如你所言,尼亚知道如何奏琴,那对那些人来说他还有些用,他不一定会有事。”
低垂的脑袋点了点,可见吴以晨的情绪并不好。
眼见着外头已经暗下来,锦衣公子理了理衣摆道:“我的问题问完了,你就留在这里休息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那公子甫一开门,便见段迹尧靠在门外回廊上,见他出来便抬了抬下巴道:“聊聊。”
凌冽山风被树丛割碎,吹在初夏的庭院中倒十分凉爽,石桌前两人相对而坐,段迹尧看了看头顶的一弯弦月感慨道:“听风赏月最是风雅,可惜了,缺壶酒。”
锦衣公子展颜一笑朗声喊道:“王若彬!”
回廊尽头破风声响,那人伸出左臂将飞来的酒坛稳稳抓住,不等段迹尧惊讶就听破空之声又响,他伸手接住丢来的酒坛,那公子笑笑随手拍开封泥,段迹尧道:“功夫如此高强,阁下还当真是深藏不露啊。”
锦衣公子举起酒坛,二人轻轻一碰各饮一口,段迹尧问道:“先前纳康土司态度决绝,后来却同意了让官府介入,想必因为是你的缘故吧?”
那公子兀自饮酒并不接话,段迹尧喝了口酒道:“眼下尸首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接下来的追查就是会州府的事,你们也要离开了,好歹相识一场,不打算说说自己的身份吗?”
锦衣公子将手中酒坛递到他眼前道:“不该问的事不问,这样路才能走的长久,段捕头不知道吗?”知他有意隐瞒,段迹尧反倒不恼,就着伸来的酒坛碰了一碰,只笑了笑不再深究,反而主动提及他处岔开话题。
二人月下对饮眼见到了半夜,祁烁焦急地守在门口,生怕那边话不投机打起来,远远见段迹尧缓步走近,他赶紧迎上去:“怎,么样?没事,吧?”
段迹尧捏捏他的脸颊,揽过他的肩头,带着他走向房间道:“睡觉!”
次日清晨,段祁二人带着吴以晨去见纳康土司,将蚺部的事情一一告知,段迹尧表示十五日之期转眼便到,为了给纳康一个交代,他们得赶回会州城,整合目前的线索调查。
土司对他们十分不满,尤其是对吴以晨,他凭空出现却又是血案幸存者,让他想以渎神之罪把人处死都不行。
离开土司住处,段祁二人不禁长舒一口气,眼下西南安宁算是暂时保住了。
祁烁看向吴以晨道:“我们,要回会州了,你要去,哪里?”
吴以晨问:“你们真的会查下去吗?”
段迹尧嗯了一声,坚定回答:“会,凶手不归案,我们就会一直查下去,我向你保证。”
吴以晨抿抿嘴道:“我是幸存者也是证人,虽然没有见到主使的样子,可他的声音我应该能记得,我可以帮你们。”
段迹尧有些诧异:“你要跟我们走?你知道主使者很可能是官府的人,更有可能他就在会州府,万一被他们发现有多危险你应该清楚。”
“我什么都知道,也清楚自己要面对什么。”少年眼神清明而坚定,“说实话我对蚺部族人并无感情,对他们我更多的是震惊和同情,可尼亚不一样,他是为了救我才挺身而出的,所以我对他有责任。”
“就算你的坚持会让你送命,你也在所不惜,还要继续冒险吗?”声音从身后传来,三人回头看去,就见那锦衣公子手握折扇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个名叫王若彬的随从。
昨夜的夜饮,原本段迹尧只想探探那公子的身份,却不料二人居然相谈甚欢,于是便主动和他打了个招呼:“要走了?”
那公子笑着点头,祁烁敏感地察觉到吴以晨微微瑟缩了一下,于是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那人面上带笑看向吴以晨,显然是等他回答自己的提问,吴以晨又把身子往祁烁身后藏了藏,才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却只听他嗤笑一声吐出个字:“蠢。”
吴以晨一口气哽在喉间却不敢顶撞。
“你与尼亚不过萍水相逢,就算他救了你,凭你的能力自保都是问题,又如何能去救人?”那公子道,“鲁莽和讲义气并不是一回事,太过冲动可是会丢命的。”
这人谨慎的有些过头,吴以晨想要争辩却又觉得辩驳无力,索性不去搭理他。谁料那人居然向他摆摆手,吴以晨诧异地指指自己,见他点了点头,于是犹豫着,满腹狐疑地走近他身边。那人刷地打开折扇挡在唇边,凑近吴以晨的耳边轻声道:“我固然不是善类,可那两位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想要活久点就别轻信旁人。”
吴以晨听的莫名其妙,那人从袖中抽出把匕首丢进他怀中:“这玩意儿削铁如泥,留着防身。”然后趁他愣神之际,伸手在他长发杂乱的头顶揉了揉,看着吴以晨手忙脚乱地着挣扎,便朗声大笑着阔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