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举子+番外(5)
原来,张老太爷也听闻了此事,日夜兼程从城中赶到乡下,谁知还未进门就听见余氏如此胆大妄为之言,整个人顿时气得毛孔通畅,呼吸粗重,二话不说拎起拐杖朝余氏扔来:“——村妇之见!”
余氏猝不及防,陡然被木杖砸了个正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傻了。
张老爷闻讯赶来,虽跟余氏是一个想法,但为了自己“孝子”名声,亦跟着拎起了木杖,朝余氏狠狠砸去,怒骂道:“无知妇人!”
余氏被砸了第二下,“唉哟”着回过神,泪流满面地窜逃。
一时间坝中鸡飞狗跳,鬼哭狼嚎,好不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三)
经此一役,余氏这才收敛了嚣张行径,服服帖帖地将定礼盒送到正厅,又服服帖帖地拜祭了天地祖宗,挑巾开启礼盒,叫张老爷解封诵读礼物状。
张老爷咳嗽一声,肃容整装地拆开烫金笺,拖声唱起词来。
起初他还有些漫不经心,毕竟张家祖上也有做官的,再加上大宋门第观念淡薄,农户做官并非甚么稀奇事,比起忌商清贫的官僚,他更爱家底丰厚的富贵人家。
然而越读,他越是诧异,不知这李家是打肿脸撑胖子还是怎地,下的定礼竟意外的丰厚,虽比不得王侯世家,但在恭州一带,已可作为最好的定礼了。
他不由带上了笑容。
而余氏同样越听越欢喜,在心里飞快地打着算盘,默默算着进账了多少钱,等算完,她已满面笑容,抚掌赞道:“真是个好夫家哩!”
张老太爷嫌弃她这副市侩模样,冷冷盯了她一眼。
余氏霎时没了声。
接受完定礼,接着便是回礼。余氏不舍到手的酒果菜肴又要送回一半,便吩咐下人随便仿制一份次的,以此滥竽充数,幸好被张老爷发现拦了下来。
此时张老爷已对她彻底无言了,想呵斥但没词,沉思半晌,拎起灶下一根被烤得发烫的木柴,狠狠丢了过去,厉声斥道:“蠢妇!滚回去闭门思过!”
余氏哭号一声,跳脚躲开,哪知发髻太高被烫了个正着,顿时泛起一股焦糊味,她又手忙脚乱地摘下假髻,扔在地上用脚熄火。
张老爷见她衣冠散乱尖声哭叫,倒尽了胃口,甩袖回房找通房不提。
另一边,张六娘也很苦恼。
李家为尽快迎娶新妇,顾不上脸面,将定聘三礼合为一礼——下完定礼后,不等张家回礼,又接连下了聘礼、财礼,称过两日便派檐子来接张六娘。
能嫁入这样的人家,张六娘自然很欢喜。
但对方下了如此多的财力,迎他进门后要是发现他是个“阴阳人”……
张六娘很忧虑。
大宋女子若无一定身家,是办不到户籍的,没有户籍,官府自然不会考虑他的生死,所以夫家若因他是“阴阳人”而杀了他的话,官府多半不会管。
如此一想,张六娘更忧虑了,整日愁眉不展,一直到亲迎之日,容色方舒展了些。
迎亲那天,余氏尽管头上砸了个大包,假髻也被烫糊了,但丝毫不影响她全身上下的喜悦之情。
她一边拎着巾帕假哭,一边暗自算着财礼,真是越算越开心,到最后险些笑出声——还好被张老爷瞪了回去。
不同余氏的兴奋,张六娘则颇为伤感,同时又有些庆幸,心情就如打翻了五味瓶,十分难言。他沉思片刻,忽地朝余氏跪下,垂头道:“女……孩儿不孝。”
他本想说“女儿”,但想了想,觉得自己此时已不能算作女子,便改称“孩儿”。
余氏没觉察到他的异样。
她有些发愣。
虽这十七年来,她从未给过张六娘好脸色看过,但心里依旧是把她当女儿看待的。为人父母,哪有不疼惜子女的?余氏只是迁怒张老爷让她在老太爷面前跪了一夜而已,真要论起来,她并没有多厌恶张六娘——当然,也不喜欢便是了。
思及此处,余氏叹了一口气,弯腰扶起张六娘。
张六娘从未被她扶过,条件反射地就想后退,余氏见他如此惊惶,心里愈发怜惜起来,连带着语气也软了下来:“过去之后,千万勿忤逆婆家,官宦家里繁文缛节甚多,比不得乡下,不可再像在家这般无规无矩了。”
张六娘心说自己何曾无规无矩过,但他念在这是余氏有且仅有的一次关心,默默点头记下。
女子一旦惆怅是很可怕的。余氏越想越伤心,垂泪道:“娘亏欠你不少,幸好你嫁了个好夫家。”
张六娘沉默着,摇了摇头。
余氏不知想到了甚么,又破涕为笑,冲张六娘道:“过去后记得生个儿子,有了子嗣你的地位便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