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举子+番外(4)
然而五月生的女子,多半被弃了或是溺了。李家寻了整整大半年也没找着合适人选,内心正憋着气,来李家寻人只是走走过场,谁知还真给找着了一个五月生的女子。
李大人顿时大悦,吩咐媒人赶紧去交换草帖,即日便要迎张六娘过门,又见张家贫穷,竟主动备上百亩良田、珠翠首饰、缎匹花髻,以“兜裹”之名赠给张六娘作嫁妆。
大宋嫁女厚嫁成风,嫁资没有三十贯一般是嫁不了的,即便是在乡下,亦是如此。
余氏省了好大一笔钱,家中又少了张嘴,还当上了官少爷的岳母,内心自然欢喜非常,连带着待张六娘都和气起来,柔声与她絮叨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叫她回房歇息去了。
张六娘不用干活,心里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惶惶。
她以为她一直会在张家过下人的生活,便没怎么在意自己下/身的问题,谁知如今……
她暗暗叹了口气,心说千万不能被他人发现她是个“阴阳人”,自古阴阳有序,乾坤当道,若是被别人发现她竟阴阳合一,指不定会被怎样对待。
她……不,应是他,发愁地摸了摸下/体,那物事越来越大了,素日里的裤子开裆,已是遮不住,张六娘只好取了针线自个儿缝上。
不过缝上之后,他更觉得别扭了。张家不富,用的衣料皆是麻布缝制的,给张六娘的衣物更是最下等的麻布,粗糙得不行,磨蹭在……上很是难受。
但他自幼过的是女人生活,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实在太龌龊,便不敢再想,强忍着不适入眠。
翌日清晨,张六娘被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唤醒。
张婶在外喜气洋洋地叫道:“六娘子,快来看哩!李家的定礼来啦!”
说罢,不等张六娘回应,自作主张地开了门,径直走进来,扶他起来洗漱更衣。
见张六娘仍要穿那麻布衫,张婶忙拦下道:“如今六娘子身份非比寻常,哪能再穿这样的衣裳,我已备上罗衣,即刻为六娘子拿来。”
张六娘从未受过如此待遇,愣了一愣道:“……你去罢。”
张婶风风火火地去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捧起一件十幅罗裙走进来,讨好道:“这罗裙虽旧了些,料子却是顶好,样式也不过时,六娘子将就着穿罢。”
“将就”二字又骇得张六娘一怔,他赶紧摆了摆手,想说甚么,张婶却不等他接话,二话不说给他套上裙子。
套的时候,张婶见他裤子有裆,便伸手摸了一把,疑惑道:“怎地将裆缝上了?”
张六娘:“……”
他脸唰的就红了,连忙推开张婶,支支吾吾片刻,语焉不详地糊弄了过去。
又见张婶仍要接着为他更衣,张六娘立即起身,胡乱地拉起罗裙,挑了根络子系上,等一切都做好后,才磕磕巴巴地说:“咱们去看定礼罢。”
张婶顿时被转移了视线,欢欢喜喜地带张六娘出去,一边走,一边夸赞道:“李家不愧为官宦人家,定礼丰厚实为我平生未见。”
张六娘不由自主微笑道:“应是如此。”
出了门,只见余氏站在晒谷的大坝上,正低头把玩着一只红绿销金鱼袋。张婶见了又是一阵咂舌,道:“竟是销金的物事!”
余氏也觉得稀罕,不过她不喜张婶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便斥道:“我娘出嫁时,夫家下定礼亦是用的销金鱼袋,有甚么好稀奇的。”
张婶自知说错了话,不再吱声。
余氏打开鱼袋,从里面掏出一张烫金笺。她横看竖看,硬是没瞧出上面写了甚么,又不愿在下人与张六娘面前失了脸面,对张婶道:“去寻老爷来,叫他来读礼物状。”
张六娘轻轻咳了一声。
余氏抬起眼,问道:“怎么?”
张六娘迟疑片刻,道:“我来读罢。”
余氏高高扬起眉:“你识字?”
张六娘道:“认得一些。”
余氏心里不悦,面上装出和颜悦色:“我怎不知?”
张六娘小声道:“悄悄学的……”
余氏心里更不悦了,心道一个女子学甚么字,简直是在作妖。但张六娘此刻身份不同以往,便强行抑下火气,将烫金笺扔给他,粗声道:“你读罢。”
张六娘又迟疑了片刻,道:“不是应当去中堂……”
女方接受夫家定礼时,需至正厅告知天地祖宗后,才开启定礼盒,余氏这般行径已是不合规矩,若再在此处宣读礼物状……
余氏蛮不讲理道:“正厅那是甚么地方,接见我父翁之时都没用那处,如今不过嫁个次女,用得着去正厅那般麻烦?我说在这读,便在这读!”
张六娘不愿与她争执,心道随她去吧,正准备拆开烫金笺,突然被一声厉语喝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