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白鹭(12)

作者:清明谷雨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 殷淮,靡丽、孤寂、清绝,集司礼监掌印、东厂厂公、京卫督主等数重高位于一身,天下人闻者胆寒。  齐轻舟是停在他夕照窗楹边的一只白鹭,轻灵,洒脱,悠然已过万重山。 御花园     打完架的小皇子讪讪一笑:“本王又给掌印添麻烦了。”     殷淮冷淡眉眼幽幽抬起,撇了撇朱红宽袖,盈然浅笑:“臣之本分。”     焰莲宫     被课业困住的齐轻舟迂回地旁敲侧击:“掌印近来不忙么?”点击展开

殷淮直接戳破窗户纸:“那殿下的意思是,要臣配合殿下一同欺瞒圣上?”

“……,”齐轻舟托着茶杯的手一顿,皱了皱鼻尖,讪讪道,“话也不是这么说,掌印,这怎么能叫欺瞒呢?不过是换个教法罢了。”

殷淮一双凤眼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遍,齐轻舟脊背不自觉挺直。

“换个教法?”殷淮简直想笑,按照他提的这个“教法”,齐轻舟怕是能疯到把魂都玩没了,他面带讥讽,严声道:“臣以为,既然殿下在陛下面前如此坚定选择了臣,就是在心里做好了往后就要按着臣的规矩来的准备。”

齐轻舟没见过这么严肃正经的殷淮,他恍惚了一瞬,犹豫了半晌,问:“不、不是,掌印的规矩是什么规矩,那不会是东厂的规矩吧?”

啧,他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溜出宫去玩儿?

齐轻舟又想起种种民间传闻,脑袋一抖擞:“掌印我跟你说,现在连南书房都不兴体罚了,你可不能……”

“……”殷淮握茶杯的手一顿,眼尾带了点无奈道的意味。

他是想先立下威严半拿捏他的意思,可这个小皇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殷淮眼含笑意,手托着半腮,歪头低声道:“殿下听话就不会。”

声音里罕见的一丝温柔像是湖面稍纵即逝的浮光掠影,齐轻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只感觉得到自己的耳朵仿佛被突然烫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逍遥日子算是真正到头了。

第一天殷淮就亲自带着贴身影卫去长欢殿请人。

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齐轻舟被那阵仗吓了一大跳,皱着眉头斟酌道:“这每日到掌印殿里是不是也太叨扰了,不如我就在自——”

“怎会?”殷淮哪里还不知道他心中那点小九九,扬了扬眉梢,浅浅一笑打断他:“殿下能来,臣之荣幸。”

“臣特意命人修缮了焰莲宫里的书房,举宫盼着殿下莅顾。”、

“……”齐轻舟没辙,自己选的老师,跪着也要把课听完。

所幸殷淮讲课不错,教的也不是南书房老太傅们的陈说旧道,挺有意思的。

他看到要学的纲目才知道殷淮是要真的教他东西,教材都是对方自己编选的,与南书房那套四书五经完全不是一个体系。

齐轻舟心下一时不知作何感想,很是不好意思,倒是把那副吊儿郎当的心态略微收了收。

此后每日他都带着功课到焰莲宫报到,有时候嫌麻烦了,便把东西直接留下。

殷淮的书房越来越多齐轻舟的物什,笔墨、杯子、衣裳还有他所谓劳逸结合的小玩意儿,比如与这奢靡华丽宫殿格格不入的蹴鞠、纸鸢、吊绳和弹弓……

示威似的,他特意摆在案牍上最显眼的位置,殷淮瞧见了也只是当没瞧见,任由他去。

进了焰莲宫齐轻舟才晓得,殷淮这声“九千岁”不是白叫的,吃穿用度皆精细铺靡到令他这个正儿八经的皇子叹为观止的程度。

齐轻舟正在跟诵论天人交战,殷淮刚从外面办事回来,没吃上午饭,宫里的人将备好的点心呈上来。

色泽鲜亮,造型也别致,银白磁碟下点着小火炉温着。

一小块璎珞酥,采的是天未亮的荷珠,裹的是名贵桃胶与珍珠鸡丝肉,参了百年的名贵补材,再揉以羊脂,香浓柔滑,入口即化。

齐轻舟手上还握着笔,故意没抬头,只是两只眼睛一个劲往这边扫射,那目光又直又亮,让殷淮想忽视都难。

知道小皇子是贪新鲜,便随口问道:“殿下可要一起用一些?”

齐轻舟等的就是这一句,尽量让自己起身的动作不显得过于急切,慢条斯理道:“那我便陪掌印一块用一些。”

他搓搓手,伸手要拿筷子,被殷淮一挡,扔了块苏锦过来:“净手。”

啧,真讲究!

齐轻舟先夹了个贝肉虾饺,一口咬下去扑闪着大眼睛:“掌印,这是东海极虾吧!”

殷淮鼻腔里哼出一声沉笑,细长的眉眼一瞥,忽然抬起宽袖,用帕子擦了擦他唇边留下的酱汁,幽幽道:“殿下明鉴。”

擦完,又觉得不妥,手一顿,将那帕子往桌上随意一扔。

贝肉虾饺柔嫩多汁,齐轻舟话都没空跟他多说一句,一下子吃了七八个,殷淮将茶倒至他面前:“殿下不着急,这两笼都是你的。”

“……”听出他的讽刺,齐轻舟讪讪放慢了速度。

齐轻舟现在每日最大的盼头就是焰莲宫的一日三餐,一日用饭时,殷淮忽然看着他白净的面颊,说:“殿下是不是胖了点儿?”

齐轻舟瞪圆眼睛,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还在长身体!”

作者有话说:

齐轻舟:好冷,想吃羊肉锅酸菜鱼烤茄子大闸蟹蛋黄酥浆撞茶

第13章 谬赞

天气开始回暖,两宫隔得不近,来来回回又是一身汗,齐轻舟学得晚了就干脆直接在焰莲宫里沐浴留宿。

殷淮派人专门收拾了主屋的西厢给他,就在自己的对门。

他是没见过比齐轻舟还能睡的人,这书才翻几页就两眼一闭?揪起他的后领子,齐轻舟就顺势倒在他怀里。

“……”

殷淮没什么好耐性,直接晃他肩膀,齐轻舟睁开眼看到是殷淮,迷迷糊糊一笑:“美人,睡觉。”又闭上眼。

“……”殷淮推他,没醒,看了半晌那张恬静的睡容,有气也消了几分。

娇俏直挺的鼻翼,水润盈彩的唇瓣……平日里生龙活虎地,这般恬静安然的模样可真是难得一见。

索性伸出双臂将人环住,轻轻一抱就腾空。

小皇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些,抱在手上没什么感觉,像根羽毛似的,轻飘飘,不真实,殷淮不喜欢这种感觉,还是重些手感更好……

啧,看来每顿要再加一些有营养的,焰莲宫还不至于苛刻一个还在长身体的皇子。

把人放到榻上,刚要抽身离去,齐轻舟却毫不客气地往上一缠不肯撒手,嘴里倒是还叨念着今天殷淮讲课的内容:“明以礼,强直以克己。”

殷淮:“……”

皮肤的热源,清晰又敏感,不知是来自被窝还是他的怀里,仿佛一寸一寸地要烧到他心里去。

殷淮想要把手臂抽出来,齐轻舟似有感应般的更用力地抱住,一不做二不休,顺势将脑袋也枕了上去,还在甜美的梦乡中蹭了蹭头。

殷淮肩膀动了动,低低嗤了一声:“娇贵!”

这下舒服了,小皇子终于消停,殷淮索性任他抱着自己手臂,坐在塌边看公文。

齐轻舟睡相着实不好,左腾右翻,露出一只洁白的脚丫,殷淮伸手把他不安分的脚丫放回被窝里,自嘲地一勾唇角:伺候人的活,他好多年没做倒是也一点没生疏。

齐轻舟醒来已经是午日西沉的光景,窗外绚丽的云霞让人有些恍惚,好久没睡过这么沉了,呆呆懒懒地盘腿坐在榻上,动也不想动。

殷淮抱着手臂,懒懒地靠在门口,已经看他许久,淡淡出言道:“殿下睡得还好吗?”

齐轻舟以为自己偷偷睡觉惹殷老师不快,仿若一个受惊的小动物弹跳起来:“我我我现在马上去把诵论背完!”

自打这往后,这间西厢便成了齐轻舟的专属房间。

徐一接到收拾厢房的吩咐惊讶得话都说不利索:“是、臣领命。”

焰莲宫是皇城里最华丽奢靡的宫殿,也是保密安全系数最高的地方,督主对这一点格外注重,毕竟东厂干的是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的活儿,因此就算是一只苍蝇进出都要经过严格缜密的审查。

可小皇子这个还摸不清楚是敌是友的外来生客竟能成为焰莲宫的上宾贵客,实在叫人瞠目结舌。

齐轻舟倒是不客气,百分百宾至如归,就跟在自个儿宫里一般自在。

今日逛逛花园,明天登登后山,三天两头放个风筝,就差没上房揭瓦。

殷淮近来公务不多,一周七天里有四天能陪着他在书房里从早耗到晚。

初夏日光澄静,屋子里两人各忙各的,偶有徐风自庭前竹林而过,沙沙作响,倒也显得静谧安宁。

课没上几日,齐轻舟实在想出去玩,他性子闷不住,便凑近身去迂回地旁敲侧击:“掌印,近来东厂不忙吗?”

青玉案牍另一头正在批阅公文的殷淮眉棱一挑,头也不抬:“谢殿下关心,臣认为,东厂俗务不比天家皇子的前途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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