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我们不约(22)
子淑亦是郑重回礼,这次代表的并非是她本人,而是代表着医圣嫡传弟子的身份,这份荣耀,这个身份,该有它的重量。
说来惭愧,自己本是医者,却困于内宅,着实辜负了师傅的教诲,如有一天,能得一处地方,必当开学堂,将这治病救人的方法授予他人。
掌柜的将半夏递给子淑道:“既是周太医的弟子,那这半夏便赠与姑娘了,还望姑娘摒弃前嫌。”
子淑摇摇头,绿芜对着掌柜道:“我家姑娘本就是诚心购药,就按规矩来吧,这是五十两银子,买这半斤半夏,掌柜的可愿意。”
掌柜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绿芜笑道:“使得,便听我们的吧。”
掌柜的不好再推辞,便应下了。手里拿着这子淑写下的方子,不肯罢手,道:“不知姑娘名讳?这方子可留下?”
绿芜代为回道:“方子可留下,于人有利,但不可对外公开,我家姑娘虽是周太医的弟子,但到底仍旧待字闺中,名讳不便透露。”
“是,姑娘所言甚是。姑娘请放心,往后若有其他所需药材,尽管来小店购买,小店荣幸之至。”
子淑点点头,让绿芜包好药材后,便打算离开。
外头已是倾盆大雨,都说春雨柳如棉,但京城的春雨却是异常凛冽,透着一股寒气直逼面门而来。
子淑不得已,正打算转身进门躲雨,却撞上了一个人。
这人浑身都湿了,一身玄色衣衫,极为高大。这人拿着一壶酒,一身的酒味。
这人停在了子淑的身前,扶住子淑后,并未走开。
这人是谢亦铭。
只见他醉意朦胧,被雨打湿了却混不自知,就这么痴痴地看着子淑。
“果然是你,远远看着像你,你可是来寻我的?”
子淑定在了当场,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
谢亦铭嗤了一声:“呵,是我自作多情。”
子淑闻到他一身的酒气,便后退一步,想保持距离,再说话。可结果刚一退后,便绊到了门沿,整个人开始向后倾倒,倾倒的过程中,围帽也滑了下来。
她以为自己必定要摔倒了,却跌进了一个潮湿却又滚烫的怀抱里。她愣了一会,便开始挣扎。
头顶上却传来了低哑的声音道:“别动。”
私心执念
子淑不敢再动,就这么呆呆地站着,整个人都是懵的。
谢亦铭大力地将子淑圈起来,紧紧抱住。外头就是瓢泼大雨,路上的行人都纷纷回了家,摊子收了铺,一时之间,只有雨声,和他粗喘的呼吸声。
“别动。”谢亦铭将头埋在子淑的颈间,深深地吸气。他肖想这个已经很久了,酒壮人胆,佳人在前,又对他说着狠话,他受不住。
绿芜在一旁倒吸一口气,准备上前将两人掰开。子淑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她尝试性地对谢亦铭安抚道:“二哥这是这么了,有话我们进去说吧?”
谢亦铭并未回话,只是嘴边始终低喊着别动。
子淑感到他整个人浑身都是烫的,又有些神志不清,抬手踮脚抚了下他的额头,果然是烫的,他发烧了。
这不是办法,外头雨这么大,他又发烧了,只能先把他搬进去。
招手让绿芜过来帮忙,两个人合力将他扶到了药铺的凳子上。
“呦,这不是侯府的谢二公子吗?怎么喝得这么醉?”掌柜的一眼便认出了谢亦铭。
子淑眼看自己的围帽也掉了,身份也曝光了,便对着掌柜的道:“敢问掌柜的姓名?”
掌柜的看着子淑的容貌,有些缓不过神来,直看到子淑蹙眉后,这才低头回道:“回姑娘,鄙人姓蔡,名勇。”
子淑对着蔡掌柜道:“蔡掌柜,今日事出突然,你需记住,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我们也不曾来过此处,你可明白?”
蔡掌柜忙点头:“这点小人还是知道轻重的。只是谢公子怕是发了烧,小人先去烧点姜汤,让公子去去寒吧。”
子淑点点头道:“有劳蔡掌柜。”
谢亦铭已经有些昏过去了,在喂下姜汤,看雨小了些,子淑便让车夫将他抬上了轿子,立刻回府。
车上,谢亦铭仍旧不老实,嘴上哼着什么。
子淑凑近了听,这才发现,是念着自己的名字。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中也是涩涩的。
她知道他的感情,但她也知道他们之间,并无可能。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喝得这般烂醉,但她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眼下醉一场,病一场也就过去了。
回了府后,子淑命人熬了药,看着他喝下后,便避嫌回茗香苑了。
夜里雨下得更大了,风雨拍得窗户呼呼作响,吵得人睡不着觉。
子淑拢紧了被子,转过身去,捂住耳朵。对着自己道:“人就像这雨一样,发泄一通便好了,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人终究也将认清自己的位置。”
第二天,天果然晴了,子淑将潮了一夜的草药,拿出来晒晒。磨蹭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去看望谢亦铭。
到底年轻,底子好,发了一夜的烧,喝了药后,便退烧了,整个人虽还有些虚弱,但大体已经无碍了。
子淑把完脉后,便打算离开,中间两人并未说话。
她知道谢亦铭的目光始终看着她,这让她犹如针毡。
谢亦铭在她要离开的时候,扣住了她的手腕。
“昨天,是我唐突了。”
子淑转过脸去,摇摇头。
晨光打在她的脸上,照得晶莹透亮,连脸上的小绒毛也能看得清晰。
谢亦铭又看了一会,终是松开了手腕,道:“对不起。”
子淑不知自己怎么了,有泪珠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心里愈发得酸涩。
但仍旧是摇摇头,看着外头,没有回头。
谢亦铭低笑了一声:“怎么要哭了?”
子淑极力忍耐,微抬头,不让泪流出来。
谢亦铭抬起手来,抚上她的脸颊,轻声道:“不要哭。”因为我会心疼。
子淑再也受不住,跑了出去。出去后,扶着门框,浑身乏力。
她轻轻擦去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这是怎么了,不过两三句的对话,自己到底怎么了。
而谢亦铭则是轻轻摩擦指尖滴落的泪,觉得滚烫异常。他又把她惹哭了,他怎么老是把她惹哭,明明这并非自己的本意。
子淑回房后,将自己关了一天。对绿芜说是看医书,不想让人打扰,实际上,是自己的心绪难平。每每闭上眼睛,或是空闲下来,谢亦铭那双眼睛总能闪现在她眼前。
他那带着微弱苛求的目光,低哑的声音,无不充斥在自己的眼前、耳边、脑中。完全没有办法正常地和人对话、聊天。
自那以后,子淑发现,请安的路上少了个拦路虎,却多了个门童。往往自己刚到庆春居,便看到一抹玄色身影在看到自己后,率先走了进去。
偶尔探望大哥谢霖钰的时候,转身的瞬间,也会在屋外转角处看到一抹玄色的身影。
每每这时,自己的心肝也会跟着颤一颤,轻抚胸口,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知不觉中,来侯府的日子也快大半年了,马上便是大哥谢霖钰的生辰。谢霖钰此次劫后余生,按照裴氏的意思是并不想声张大办,只二房几个人便足够了。
虽说如此,子淑也预备提前准备起来,好好想一想该送什么给大哥。自己自从来了侯府后,姨母一家对自己可谓是关怀备至,吃喝穿戴都是最好的,自己也都记在心里,自是要表达感激之情的。
这份礼物,便就是自己的心意。
恰好此时,怡康县主萧芮的书信也到了。还是老样子,在信中一连串的问题。
自己要想送礼,要想回这封信,这么也得将关于大哥谢霖钰的一些问题给弄明白了。
可是问谁呢?谁最懂大哥?当然是裴氏,但毕竟是长辈,又怎好显示出自己对大哥的过分关心呢?
那还有谁?她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谢亦铭,除了他,恐怕也没有比他更了解大哥了的。
京城中人人都传,他爱兄如命,入府这些日子来,自己也是看在眼里,的确如此。
问他是再合适不过了的,但如今自己和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罢了,还是请周嬷嬷去问周大娘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