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加喜(5)
这些年，得亏了家里是行医之家。各种各样的奇珍药材，弄来倒也不费什么事。可这日渐孱弱的身子，尤其在惊了那一吓之后，便再也难好得起来。若是此时离了父母家人，或许他们的负累也能少些。
正想着，刘家大公子便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跨了进来。看见了床榻，才记起轻些走路。
“弟弟，你放心，我断然不会将你嫁与男人为妻。你只管放心等着，哥哥去给你寻上好的药来，天下之大，也总有奇人的。”刘家大哥坐在床榻边，轻抚着弟弟的手言道。
曹府早已隐了身形，刘辞间也不计较为什么家人看不见他，自己却能看见。
只一心想着先安慰一下哥哥，“兄长莫急，这病本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好与不好，在我来说，已无甚重要。倘若家人能健康平安，我也无有别的愿望了。”
“你这是……”听这话因，刘大公子倒有了些不解之惑。
“兄长，他虽已非常人，但待我极好。若能陪他一世，倒也不枉此生了。”
刘大公子仔细看了看弟弟的神情，确认不是病糊涂也不是被邪祟缠身，这才缓缓开口。
“你……愿意？“
“兄长，我愿意的。“后四字，他便看着他说，权当是回他。
这一下，刘大公子顿时没了主意，便只得去找爹爹商量，两人对着头叹了两天气。刘辞间就已经下得来床了。
“爹，兄长。” 丫头搀着刘辞间，从外屋走进大堂。
“弟弟，你怎么下来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刘大公子赶紧上前搀了搀弟弟，扶他坐下。然后和刘老爷父子俩，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我知道爹和兄长的顾虑。男儿在世。一为功名，光耀门楣。二为家族，开枝散叶。我身子不好，这第二项怕是只得劳烦兄长了。但，生在刘家多年，爹和兄长待我，虽是血缘，却也是情深意重。我，必不会在活着，做出令家族兄长蒙羞之事。倘若哪天，可以博得一丝功名。纵然不得长久，也算为家族尽了一丝绵薄之力。待我死后，能得爹爹允准，兄长不嫌，与曹府合葬一起，便知足了。” 这番话，是刘辞间想了两天的结果。
当是时，他还不知道，曹府已经是万古长青之身了。
“合葬……” 曹府嘟哝着枯骨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说是打听来的，其实就是明目张胆隐了身形坐在大堂听到的。
“既如此，那我还得先死一死了。” 立时就要抬起屁股去找曹老爷，告知他，自己要死一死这件事。
随即转念一想，这死完了，要住哪呢？总不能现在就去地府报道吧，这媳妇还没追到手呢。于是又一屁股坐下了。
“老枯啊，可知这阴间与阳间来往密切吗？不要我回去了，就出不来吧。” 枯骨千万年就一个姿势地杵着，听得曹府问话，才抬了抬那骷髅脑袋。
“阴间明文，阴界之人不可与阳世来往密切。”
“为何？”
“气运不同，阴气与阳气互相抵抗，难以相融。轻则，双方身体微恙。重则，互丧性命。”
“鬼都已经死了，怎得再死一次？”
“您可听得，魂飞魄散一词，说得便是这死之又死。”
好嘛，这死不成的，想优雅地死去，也是个问题了。
第六章
没过几天，刘辞间就已经痊愈了。说是痊愈，顶多算是‘恢复出厂设置’。
街坊四邻，就又起了一波议论。道是，这秦家小姐怕是替刘家二公子抵了命。不然这好好的一个大姑娘，怎么说没就没了。她没了，他转眼就好了。刘家委实不是人，竟拿别人家孩子的性命，换自己孩子的苟活。
老管家一听，就急了。
把着门框就冲那几个在刘家门口谈热闹的吼了起来：“说什么呢！有那闲工夫不如回家好好看着自己的孩子，省得哪天没了，又不知要赖在谁的头上！”
这话的严重性，当真赶得上诅咒别人家孩子去死了。
市井妇人，从来都不是怕吵嘴架的，只拉开了架势喊：“你们家公子多丧门星，自己不知道吗？那秦家小姐怎的就刚进门便没了。秦家不计较，你就当没这事儿啦！大家的眼睛都雪亮着呢！”
可气的是，周围几个同来的，还叫着好，频频点头。直把老管家气得差点晕厥。
“刘管家，不要在意。这事，不管你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明白的。顺其自然吧。”
众妇人看见刘家二公子都出面了，便也没再纠缠。各个甩甩袖子，嘟哝几句，回家了。
刘家这事儿，确实没法说。人家硬说是你家抢了别家孩子的命，你总不能明着告诉她，那孩子是个邪灵。且不说，人家相不相信，单单这话一出口，就有要摆脱责任的嫌疑。真真是一出越描越黑的好戏。
“公子也别放心上，这些人就是嘴里没把门的。”老管家安慰道，“公子要出门吗？”
刘辞间点点头，他其实是想去秦家看看。事情发生这些日子以来，秦家除了当天来允准了仵作验尸外，就再也没上过门。不知道是不是秦老爷身体有恙，遂打算去探望。
“辞间！”
还未迈入秦家大门，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叫喊。果不其然，正是‘被邪祟缠身’的曹大公子。
“你怎么来了？” 这话真多嘴一问。
“自然是来陪你的。” 这答案也多嘴一说。
他自是来找他的，瞧见他身体已有恢复，更觉那药着实神奇，总是没白跑一趟。就要伸手去揽他的腰，被刘辞间眼疾手快地打掉。
“你都应了嫁给我，这般做作又是为何。” 没抱到，心里有气，要撒一撒。
“既在外面，就矜持些。不要闹得天下皆知。” 读书人，总要守礼的。
“天下早已皆知，无妨无妨。”赖皮脸的性子，一如年少那般。
手便要再次伸过来，硬生生被刘辞间白眼瞪了回去。却还是将右手臂微微抬起，护在刘辞间身后，以防他不慎跌倒。每次，曹府犯颠不被约束时，只要看见刘辞间瞪他，立时就乖如羊羔。也不知，心里在害怕什么，从幼时起就养成了这习惯。
“秦老爷，关于令嫒，还望您节哀顺便。以后若有需要，辞间定当竭力相助。” 刘辞间一副谦恭的姿态，总是希望外面的流言不要被秦家当真才好。
然，秦老爷神色间却并无多少怪罪之意，倒是慌张之相略感明显。
刘辞间意外之余，看了看曹府。两人对视，便起身告辞了。出得门来，才道出心中所惑，莫非这秦老爷早已知晓秦枳姑娘非善类？否则，怎的神色慌张至此。
曹府也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就瞥眼将隐了身形的枯骨支开了。
夜里，枯骨游荡游荡地回来。说，秦家小姐的屋子，有一股浓浓的鬼气。但是，却不见一只鬼。好似，白天刚刚被人放掉一样。
难不成，这秦老爷，捉鬼来着？要找女儿？
没出两天，坊间的谈资就变成了，秦家。秦家一夜之间，全死了。上到秦老爷，下到门房小厮，无一幸免。死状全是一个样，皆是眼窝凹陷，皮包骨。
明显就是凶鬼作祟。
府衙来探案，首先就找上了刘家。说是，秦家小姐的死可能与刘辞间有关，需要再核实一次。按正常人的思路，刘辞间夺了秦小姐的命，为防秦家报复或事后纠缠，就下手杀了秦家一家。无知的百姓，自是觉得大约此言就是真相。也不管是不是冤了刘家，这事儿嘛，总要有人来背。目前也只有刘家最有嫌疑，况且两日前，很多人都看见刘辞间进出了秦家。
于是，刘辞间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曹府斜倚在榻上，狠狠捶了捶榻板。道是，愚昧无知的人类！直气得自己就要呕呕翻白眼了。
第七章
“青天大老爷明鉴，我刘家世代从医，只有救人，哪有杀人的道理啊。”刘老爷跪在堂下，一脑门的汗。这上哪说理去，结了一回亲，还没成呢，倒惹出这许多麻烦事。怪道秦家小姐怎么没人要呢，原是要不得呀！
刘辞间这才想起来，昏迷之际，好似曹府来告知过他，秦家小姐是邪祟。那，难道，整个秦家都是邪祟吗？若是真的，这断人清白的青天大老爷怕是永世也查不出真凶来了。
“启禀大人，那秦家上下，死状都如出一辙。若非同一人作案，是断没有这个可能如此相似的。若是一人所为，那一夜之间全部杀死的话，也无甚可能。”刘辞间浅浅道出了这显而易见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