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7)

作者:寐语者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关键字: 架空 权谋 家国情仇 八百里封邑,销却黄泉一诺。 南之梧桐,北之乔木,一身相许两国君主。夙昔情苦,半生姻约,自杀戮血色中起始,于世事苍茫中沉浮。长公主、太子妃、皇后……她身负天下女子最尊贵而沉重的名头,百年之后,红颜飞灰,留诸青册的名字,终是祸国妖后,还是一代女主;他与她是帝后,也是夫妻,几许爱憎聚散,几度厮杀辗转,烽烟夕阳下可有一人如约归来?点击展开

她不紧不慢做着这些琐事,犹如往常,犹如沉睡中的皇后真的只是睡了过去。

“奴婢告退。”

商妤悄无声息隐去,彷如仍在旧时昭阳殿里,彷如什么也不曾改变。

物是人非,抑或时移境迁,他也倦得,不想去分清了。

恍惚间,就当重回昭阳殿里燕好缱绻。

她在身畔,便是无双良辰,一世好景。

凤罗重帷,将一切都隔绝在外,人声远销,光影淡去,前尘旧梦,夙昔恩怨,尽都变得不真切,只有药的苦,炉烟的香,氤氲浮动在帐间。

一路不知累乏,马不停蹄,到这一刻,才觉倦极了。

他拥着她,相依并卧,耳鬓相连。

卸去了君王的威仪,皇后的骄傲,两两相依的,无非一个男子与一个女子。

他将她冰凉的手拢在自己心口。

“衡儿已经会说好些话了,他聪颖过人,却还没唤过你一声母后。”

他在她耳畔,将这两年来不曾诉说的话,说与她听,“你一个人在这冷冰冰的行宫,对我,对衡儿,当真不闻不问……连衡儿也不能令你软下心肠。宁肯老死殷川,也不回头一顾。你我之间,最狠心的,终究是你。”

她沉睡中宁静的脸,柔软的唇,隐约似含着一丝嘲讽倔强的笑,如同她离开昭阳宫的那一天,卸去了皇后凤冠,素服披发,目中只余空寂,自始至终带着淡漠倨傲的笑,不曾回顾一眼,不曾迟疑一步。

他低了头,闭了眼,在她冰凉的唇上,渴求寻回些许温热的回应。

轻浅的吻,辗转至深,至炽,至执迷。

他恨恨吮住她,若留不住这冰冷躯壳,便吞吮了这魂魄也好。

她仍是不应,静默如一尊玉像。

他真正生起了孤独的恐惧,怕从此后,再也没有那样一个强悍的女子,同他针锋相对,同他剑拔弩张,与他相知,相伴,相怨,相憎。

是否,也曾相爱。

至少,也曾在绝境里相依携手,为盟为伴。

倘若至此真要天人永隔,什么恩怨也都成了泡影。

他怆然,望了这曾经朝夕共枕的人,这杏子林间一见不忘的容颜,抚了她的脸,掌心下肌肤冰凉如一捧转瞬就要化去的雪。他的手,渐渐颤抖,不可自抑。

“昀凰……”

她像是再也不会应他。

“昀凰……倘若这一世缘数未尽,你我再莫相负,余生相伴,做一对太平帝后,可好?”

他缓缓收紧双臂,将她拥入怀中,闭上眼睛,倦到了极点,空空荡荡如漂浮在混沌虚空。就这般同枕共眠,静好里相依睡去,仿佛从未有过辜负。

外头宫灯微光摇曳。

黑暗里深海珠辉一般清冷的光,映在一双帝后的脸上。

一行泪从她的眼角悄然滑落,**他衣襟,而他并无觉察。

那是泪光。

离光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是一滴泪,凝在长公主眼角,欲坠未坠。

那个刹那,疾如惊电的刹那,掌中剑还未刺入她胸口。

第一次离她那样近,近到可以看见她眼角的泪。

泣露牡丹,烟雨海棠,也美不过这容颜。

端坐凤座的北朝皇后,昔日栖梧宫里的长公主,娥眉飞扬,被这一道惊电般的剑光照亮了双眸深处,隐藏的那丝笑意。

她在笑,满目霜色,眼角却有泪。

这泪光,悯柔如四月薰风,融开了冰与雪,旖旎了剑与死。

令他刹那坠回南方水泽故乡。

他望着咫尺间的天人,手中剑,稳稳刺进她心口下方。

绝不会偏差半分,也不会再深毫厘。

这双稳定的手,控制刺客的剑,如同控制琴师的弦。

她看着他,目光不瞬,任剑锋没入胸口。

凝在眼角的那滴泪,没有坠下,只有胸口艳烈的血色泅出。

痛楚也未令她霜雪般容色融化,却是什么令她有泪?

是为了这副与先帝相似的容貌,这一身白衣似故人?

还是,有那么一分,半分,是怜悯他这个微不足道的死士为她尽忠赴死?

穿透琵琶骨的锁链,周身被酷刑拷打后体无完肤的灼痛,流血后口干舌燥的焦渴,死之将至的孤独……这些,都在离光想着长公主那一滴泪时,远离了他的知觉。

不见光的地牢囚室里,行刺皇后被生擒的刺客,半悬空地缩在两条透体而过的铁链上,奄奄一息。

离光忍受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的彻骨之痛,在昏昏噩噩里,仍念着那滴泪,那双眼;也念着先帝的恩,沈相的义……这一生中,从未如此刻心平如镜,万念寂定。

隐忍三年的使命已完成,这一世可算活得不枉了。

死亡并不可怕。

一个死士,最不以为然的便是死亡。

他只恨,看不到长公主重回栖梧宫的那一天,看不到裴家满门覆灭,弑君之恨得报的那一天了。然而那一天是必然会来的,漫长的隐忍、营谋与等待之后,长公主终于以性命相搏,设下这复仇之战的第一役。

悬在铁索上的死囚,青白如死灰的脸上,浮起满足安详的笑容。

离光知道他还要再撑一刻,最后的一刻,等到皇帝来了,便可以不辱使命,笑赴黄泉,去追随侍奉先帝于泉下。

第三章 下

一夜大雪仿佛将殷川整座城池裹成雪白无垢的净土。

行宫最高处的承露台,驻足白玉阑干后的商妤,在第一缕晨曦微光中,眺望远处城中雪后廓影,缓缓吁出一口气。

这场雪,这境地,令商妤又想起三年前。

那时公主初嫁为太子妃,和亲远行,一路也是风急雪深,一步步走在刀尖。

当年境地之孤困,若和日后相比,又算不得什么了。

看着公主一路走啦,经受了那样多的磨难,又看着她册封为后,生下皇子,原以为上苍终于对她起了怜心,谁又想到后来,至亲死别,骨肉生离,她孑然一身,出走殷川行宫,栖身这万丈悬崖上,最后的容身之地。

雪满天涯,归途已断。

为了复仇,公主苦苦隐忍三年,将最后一枚棋子,留到如今,在最凶险的一步落下。她到底还是逼得那个弑兄杀弟,心如铁石的君王心软了。

他究竟是舍不下红颜旧爱,还是舍不下她背后的南秦锦绣江山?

那又有什么要紧。

商妤漠然一笑。

帝后间的博弈,是权谋之斗,还是恩怨之争,即便是离二人最近的商妤,也看不分明,或兼有之,或兼无之。天命将人牵引了,万里相逢,成就姻缘,又将两人迫至反目成伤……这便是夫妻,这便是帝后。

商妤微笑着,从承露台的金瓯里取了雪水,盛入玉瓶。

皇后每日清晨净面所用的水,都是从承露台取来的天生之水,夏日露水,冬日雪水,融入从深谷取来的温泉水中,天生之水与地生之水,各得天地精华。

遇刺之后,商妤也每日取水如旧,亲手为皇后净面。

日日如此,从无间断。

而今日,终于不必再往金瓯中投药。

皇后所用的饮食器具都有专人检看,只有这清露,为保洁净,皇后从来不要旁人沾染。因不是饮服的水,也没有人留意。

每日趁着取水的时机,商妤将药投入金瓯,融于清露。

这药毒性奇特,无色无嗅,趁为皇后净面之际,些微沾唇,足以起效。

虽不是立时致命的剧毒,少许剂量会使人周身麻痹而无知觉,状如昏睡不醒,脉像微弱,即使醒来也不能言语动弹,形如废人。

如此,才能骗过御医,使御医和皇帝都相信,皇后是真的命在旦夕。

如此,才能让皇帝亲眼见到皇后一息危如游丝。

三年前,也曾有另一个人,中过同样的毒——

那个时候,当今皇上还是处处如履薄冰的晋王。

他的父皇一夜之间中风瘫痪,口不能语,手不能抬,成了任人摆布的废人。

投毒的人,正是日后谋反被诛的废后骆氏。

这毒无形无迹,当年没有一个御医看出端倪。同样被骆皇后挟持为质的太子妃华昀凰,却留在临终的老皇帝身边,目睹了骆皇后一切所为。

骆皇后将老皇帝变为一具行尸走肉,挟之以令朝官。

如果不是联手当时的太子妃华昀凰,设计除去了骆后亲生的儿子,再除太子,杀骆后……晋王尚尧,一个卑微胡姬所生的皇子,韬光养晦多年,未必能有今日的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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