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洛静静当虐文女主的那些日子+番外(37)
这话无异于自曝。
才出口就戛然而止,她猛地抬首,却又说不出什么了。
我与她的面庞都隐在阴影里,谁也看不清谁,我只是有点无力地笑了笑,大齐就俩拨人,赵太后不站我这边,必然是站台如今的牙膏崽六殿下了。这让我心情复杂得很,颇有点养狼为患的感觉:「是何时的事情呢?」
「虽不知道母后是如何心里计量,」我叹了口气,「难怪是总推说身子不好,使本宫去侍疾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赵太后永远养不好的病,三天两头的急召侍疾,甚至是南秋频频提起的「您还是千万勿要与六殿下离心」。
只是原来这世上处境的不同,真能叫人心也易变。
南秋只是跪在我脚边,几乎是要把身子跪进地板的阴影里,狠狠地磕着头,话都凄惶:「殿下……殿下,这些事情本便不该由您来做的!六殿下与您总是有情分在,如何谁不是出头,您偏生要……要这般呀!」
「……」
我听着奇怪,扯了扯嘴角:「怎么,连你也觉得是本宫拦了小六的路,不叫他好过?」
「原是本宫弄权,不肯叫大齐安生?」
「南秋啊,」我这下是深深地怅然了,「你陪了本宫这么多年,你该是最不当这般想的人。」
南秋无言,只是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车厢里一片昏黑,我慢慢地,长长地,深深地,吐出来一口气。
「如今的大齐,就算有一位君王,又有什么用呢?」
我淡淡的看着她:「不要磕了。站起来。」
他妈的,老子现在算是明白原女主活生生憋屈死是个啥感受了,实不相瞒,我现在光是这样,我脑溢血都要气出来了。
名义上的后援反水,世俗上的母后叛离,忠心耿耿的丫鬟原来是对母后忠心耿耿。
我现在就感觉自己是个炮仗,一点就爆,不是噼里啪啦的那种,而是要带着一口气狠狠地蹿上天,气得炸开漫天火树银花。
我多想马上杀回王都,先把牙膏崽打一顿屁股,再去赵王后宫里闹,最后挨个上门跟世家老头儿们约个群架。
可是我不能,因为边关真的有场群架在等我。
而且其实不必说,她们不会懂。
我知道她们不会懂。
我不怪她们。
因为人心是会变的。说实话,如果我命广而寿,我也未必会让牙膏崽出露这个头角。我携带剧情 buff,而牙膏崽是天命之子,我若寿,这大齐我不会坐以待毙拱手相让,我与他必然一战,而且是场血战。
如今我是要死了,所以我不求别的,只能做他手里一把刀,斩落大齐的门阀世家,铺平道路。
我之所以如此燃烧自己,照亮牙膏崽,全是因为我要死了的缘故。
可我又不能叫他们知道我要死了,一来他们信不信还是两说;二来要是叫他们得知,那不管我能活多久,我都活不长了。
既然我的死期在他们眼里还是未知状态,按照祸害遗千年定律,他们就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我,觉得我要真狠了心要搞个大事件,掀起腥风血雨了。
但其实我是小葵花妈妈开课了,亲力亲为,无私奉献。
做别人的刀不会有好结果的,不折亦断。
我已然鞠躬尽瘁,机关算尽,我也不指望还有世人能理解我万分之一,骂我时候口下留情。
等等,倒是有一人懂,可惜那姓林的太坑爹,我不愿与之多言。
所以这些话堵在心口,最终也只是一句叹息。
等南秋真的止住了磕头,站了起来,那样怯怯又恐惧地看着我,我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问她:「你若有心上人,我便放了你,你回京成亲罢。」
她又跪下了,这下是真的哭了,声音都带着鼻音:「奴婢知道有负殿下!……奴婢从未想过要对您不利,奴婢从来都……」
我想耐着性子劝她,但是眼下我实也没有功夫哄小姑娘,只能一边理了理衣袍,一边无奈地笑:「你别总跪地上,我放了你是为你好,不是怕你害我,如今的形势你还不明白?边关是何地?且不说这事何年何月才能了,你早些回京嫁人,也是好的。」
她还是那样跪着不肯起身:「奴婢不会离殿下而去的,殿下何时回京,奴婢便何时回京。」
「奴婢,奴婢从来也未想过要害您……」
「我何时回京?」
我正撩了车门帐帘要往外走,闻言回头对她笑了笑:「——我多半是不回去了。」
我原早知道漠北的冬天冷得要命,现在方才知道西域大漠边关的风吹过来,像刀子刮在脸上。
辛无双脸上戴了个奇奇怪怪的面罩,也不骑马,也不进马车,就那样懒散地坐在车顶檐上,我掀开厚重的车帘出来,险些给风沙刮个后仰,随之就看见了他轻飘飘又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不由得奇怪:「无双,你何不去骑马?」
「我忧心你,」少年人的话语总是这样打直线球,就像火热的板栗,香味诱人却烫得不能叫人伸手去接,「你怎么出来了?」
我挑眉反问他:「明明在这里听墙角,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出来?」
辛无双看着我面色平静,倒是吞吞吐吐:「我只以为你约莫会生气的……」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对一边的侍卫说:「牵两匹马来。」
辛无双从檐上落下来了,简直是讶然了:「静静还会骑马?」
这时代的基本上不存在巾帼,赵太后就是将军家的女子,不论赵国公多么暴躁,她一样是深闺里温婉的贵女。连大基数的文臣也不会骑术,这次西行大部分都坐马车里颠簸来的。
我整理了一下衣衫与斗篷,看着他那个奇奇怪怪的面罩就想笑:「怎么,你不会骑?」
他想也未想就否决了:「怎么可能!」
「君子说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这玩意儿这时代也有,果然是个设定混乱的小说。侍卫牵来了马,我挽好袖子接住其中一匹的缰绳,翻身就利落地上了马背,回头向他一笑,「我从未觉得自己有甚不可做的,亦是也要做这君子。」
我这马温顺,毛发浓密,骨架宽高,不似寻常的西北烈马,应是从帝都带来的马匹。
辛无双也骑了一匹马来,几步赶上前跟我并行,奇道:「静静,你当真会!」
我看了他一眼,慢悠悠:「你到底是想问我会不会骑马呢,还是问我有没有生气呢?」
这个小天使又磨磨叽叽了:「……你生气嘛。」
我不答,只是驾马奔了几步,斗篷被吹得猎猎,将领们倒是被突然窜出来的我吓得一惊:「平嘉殿下!」
「诸君安好。」我挥挥手,还没有多说什么,辛无双紧紧又黏上来:「静静,你到底气是不气?」
天色愈晚,风沙倒是越小,西北大漠又天日落得早,现下倒是已不是刚出来那样刮脸了。
被人缠着问,我只得赶着马就跑,往前快行了几步,马蹄落下溅起蓬沙,可惜这人实在太缠人,总不叫我安静。
无双心性是我从所未见的澄静稳安,若是在以前,许是要被我那几个好友大呼小叫地封为少年气,可他远比少年坚忍。倒不如说他像是自成了一世桃源,永远目光明亮,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永远也不会回头。
暮色要起,他脸上的面具还是很搞笑,而面具之下我知道这样少年气的人长了一张貌若好女妖娆妩媚的脸,眉飞入鬓眸如点墨,笑起来简直颠倒世间。
他长了这样一张看上去极聪明的脸,却连人沉默的回答都不懂。
很多人沉默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给出来了答案。
这个时候你若是要我宣之于口,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是回头笑一笑,撩了撩鬓发,沉静地说:「我自然是不生气了。」
「可是……」他倒犹犹豫豫了,「你还叫她伴在身侧吗?」
如今我还不打算同赵太后撕破脸,自然不会管了,可我只是温和地笑笑:「南秋只是一时迷了心窍,这么多年了,自然是信得过的。」
「我从未求过她发自真心的追随,」我摸了摸手下的马,悠悠,「凡事不求真心,只求事成,就不会叫人难做。」
「我听着总觉得怪怪的,」辛无双挠挠头,他还戴着他那个奇奇怪怪的面罩,模样很滑稽,「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