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有了台阶,便也顺着下,撂下这里不管了。
一行人从后院归来,刚好遇见回府不久的祝镕,祝镕恭恭敬敬地站在路边,向婶母行礼。
姜氏便也不客气地说:“镕儿,你早已成年,多的话我也不想说了,你自幼和韵儿一处长大,原该比旁人多疼她些,望你如今能明白,怎么做才对她有好处,可别害了她。”
祝镕躬身道:“婶婶教诲,镕儿记下了,绝不敢害了二妹妹的名声。”
周妈妈给主子使眼色,二夫人也不愿久留,带着自己的人拂袖而去。
祝镕再赶来,见两条狗都受了伤,扶意和韵之在一起,底下的小厮来解绳子,要抬两条狗去疗伤。
可它们挨了打,正是惊恐,一旦得了自由立时狂躁起来,猛地扑向一旁的扶意,祝镕眼疾手快冲上前,一把拉过扶意护在怀里,大声呵斥白哥儿和黑妞儿,两个大家伙见正主回来,顿时安静下来,委屈可怜地伏在祝镕脚下。
韵之哭道:“哥,它们一直在流血,你快看看呀……”
扶意方才还没反应过来,直觉得天旋地转,此刻被人护在怀里,镇定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祝镕已缓缓松开了怀抱,彼此目光交汇,他担心地问:“伤着没有?”
“没、没有……”扶意努力镇定下来,“表哥,快给白哥儿找兽医来瞧。”
祝镕颔首,松开扶意,蹲下来检查两条狗的伤势,两个大家伙在主子身边,乖巧又可怜。
它们一直呜呜地发出痛苦的声音,韵之就跟着哭,一抽一抽地哭着:“都怪我,都是我不好……你们别死……”
看得扶意好生心疼,来搀扶着韵之劝她别哭,韵之还不忘哭着给她赔礼道歉:“对不起,我、我再也不欺负你了。”
第38章 兄长的宠爱
祝镕派人去请了兽医,还托慕开疆请来专擅治疗战马军犬的大夫,两个大家伙捡回一条命,但伤愈后能否像从前那般活泼,眼下尚不可知。
他亲自送军医离去,再转回来,已经听争鸣把家里的事都说了,一进门便是问:“祝韵之,你放狗咬人?”
韵之浑身一哆嗦,立马躲在扶意身后。
祝镕走近,神情肃穆,颇有兄长威严:“你出来说话。”
韵之呜咽:“奶奶骂过了,我娘也骂过了,你就行了吧。”
扶意也被祝镕满眼的怒意唬得不敢直视,护着身后的韵之说:“表哥,已经没事了,我和香橼都没事,先头韵之就在给我赔不是,我们和好了。”
祝镕知道扶意所言不假,方才回来就见她们在一起,互相搀扶,扶意还给韵之擦眼泪,这会儿韵之更是躲在她身后逃避责骂,这要不是冰释前嫌从此和睦,断不能够。
他便不再理会,向扶意颔首致意后,转身往外走。
“哥……”韵之软软地喊了一声。
“做什么?”祝镕依然生气。
她怯怯地问:“白哥儿没事了是吗?”
祝镕凶道:“嗯,你再多闹两回,它们还能活得更久。”
韵之抿着嘴装可怜要哭,却还是被兄长责备:“越大越不懂事,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都做了什么?给人家香橼赔不是了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韵之拽着扶意的胳膊,也不说话,祝镕气恼极了,走上来戳了戳她的脑袋,叹了一声,再次向扶意道歉,请她多包涵这个不懂事的妹妹。
扶意还记得,那晚韵之连名带姓地喊自己,出言威胁时,祝镕来致歉,说的是“韵之年幼”,那时候她觉得这人偏心太厉害,分明她们是一样大,到了他妹妹身上怎么就成了“年幼”。
如今才明白,来自兄长的疼爱宠溺,又岂是她这个没有兄弟姐妹的人能明白和体会的。
“擦了眼泪,去给奶奶交代一声,上了年纪的人,成天就跟着你提心吊胆。”祝镕还是很凶,“你再闹,看我饶不饶你。”
韵之不服气地冲哥哥“哼”了一声还做鬼脸,祝镕扬手要打,她嬉笑着拽了扶意说:“快跑!”
可扶意背上有伤,方才忙乱顾不得,这会儿又阵阵作痛,被韵之一用力拉扯,疼得失声喊出来,满脸痛苦藏不住。
“你怎么了?”韵之停下来,猛地想起方才在书房门外,看见扶意撑着背一脸辛苦,“你的背又疼了?”
祝镕眉头紧蹙,问道:“怎么回事,伤在哪里?”
为了不闹出太大的动静,请了芮嬷嬷来查看扶意的伤,敷了药膏,配了活血化瘀的汤药,就在内院小厨房里熬,让扶意每日去喝,连清秋阁的人都不惊动。
老太太跟前,祝镕将事情都交代清楚,说韵之和扶意冰释前嫌,如今成了好姐妹,也算因祸得福,劝祖母不要再动气,也不必再追究,韵之绝不是恶毒的孩子。
“这家里最宠她的,是你吧。”老太太嗔道,“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往后她去了夫家,若受委屈,你也去替她出头?”
祝镕只笑,不顶嘴,但老祖母问他:“听说,前几日出事了?扶意那孩子,怎么说?”
他这才严肃起来:“言姑娘没问也没打听,您放心。”
老太太很悲伤:“造的什么孽……”
祝镕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胸口更是憋着一股气。
这边厢,韵之出去转了一圈,捧着一大食盒的糕饼果子回来,因为翠珠告诉她,香橼最爱好吃的,她笑眯眯地递给香橼:“拿着吃吧,我给你赔不是,你别怕了,它们一定不再吓唬你。”
香橼正端着茶碗侍奉扶意喝水,被二小姐唬得一愣一愣的,小姑娘哭肿的眼睛还没消下去,核桃似的呆呆看着韵之。
扶意笑道:“愣着做什么,二小姐给你送好吃的呢。”
第39章 母子密语
香橼见二小姐揭开盖子,里头有她来京后最爱吃的枣花糕和茉莉饼,再往里码了一碟杏仁琥珀酥糖。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看了眼小姐寻求示下,见扶意含笑点头,便恭敬地双手接过:“谢谢二小姐。”
韵之说:“你看连白哥儿和黑妞儿都挨过打,打得可惨了,你别怕了啊,也别因为你家姑娘受伤了恨我,以后我再也不欺负她,好不好。”
香橼忙点头:“二小姐放心,您和我家姑娘好好的,奴婢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和翠珠分去吧,你别吃独食,一会儿又撑着了。”扶意嗔道,自然也是示意香橼退下,机灵的小丫头顺着话语,又谢过二小姐,抱着一大盒吃食出去了。
韵之伏在床边问:“还疼得厉害吗?”
扶意摇头:“养两天就好,明日的课也照旧能上,不会让你偷懒的。”
韵之摸了摸扶意的胳膊,依然满心愧疚:“你为了我,都给我娘跪下了……我却总是……”
扶意道:“过去的事,不说了,往后我们好好的,姑祖母最高兴不是?”
韵之笑着蹭在扶意身边,两人并肩坐着,她说三哥去给求情了,奶奶知道扶意受了伤,那是真生气,一定要捉她回去罚跪,哥哥都替她挡下了。
“他嘴巴上凶我,心里疼我。”韵之说,“这家里唯一和我没血脉关系的哥哥,却是最疼我的,可也因此,往后我们不能亲近,我娘嫌外人话多,说人家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们家不成体统。”
一朝成了姐妹,两人说不完的话。
扶意坦率地说:“方才为了哄住二伯母,我张口就来的谎话,你也听见了吧。当时的情形,话赶话转到那里,真不是我随随便便就爱撒谎,你不要误会。”
韵之摇头:“可你说的也没错,这家里当真就有人爱挑拨离间,爱激怒我娘,西苑三婶婶那边,还有别的人,我娘虽也不是什么大好人,可她不如她们精明。咱们说推心置腹的话,我也不瞒你,你说你的家里败絮其中,你以为这家里就……”
她朝门外看了眼,轻声道:“我大伯膝下,三哥哥是捡来的,注定不能继承家业,小平珒身子弱,不知哪天就……所以我爹我娘,还有三叔那儿,都盯着袭爵的机会呢,明着一家和睦,其实人人心里都清楚。”
扶意听得心口紧,提醒韵之;“不说了,你知道,这清秋阁里都是大夫人的手下。”
韵之捂着嘴,朝窗外再张望几眼,更轻声地贴着扶意的耳朵说:“你千万小心,我大伯母是很厉害的人物,我小时候听奶奶和芮嬷嬷说话就知道,总之你千万别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