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认识你(24)
顾念初哽咽道：“我还记得那是冬天，天特别特别冷，天渐渐黑下来的时候，我特别可怕，我就只能使劲敲门，使劲喊救命，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有人来救我，直到最后还是学校的保安，拿着手电筒来检查各个教室的时候，才发现我，他给我开了门，把我送给家。”
顾念初回到家，顾书行问她为什么这么迟才回家，顾念初撒谎说是自己的课文没有背下来，所以才被老师留在学校背课文到现在。
顾念初不敢对顾书行说实话，因为她觉得顾书行一定不会相信她，没有人会相信，教书育人的老师，会因为一件小事，跟一个孩子计较。
不能跟别人讲，顾念初就只能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很小声的偷偷的哭，生怕惊动了家人。
“从那以后，我就变得特别怕黑，甚至害怕被人关进房间，直到高中，睡觉的时候，我都不敢关灯关门，好像生怕自己再也出不去了一样。”顾念初轻笑两声，眉眼弯弯，却让人有些心疼。
肖瑾瑜看着她，语气平静地问道：“那时候是不是经常做会噩梦？”
顾念初歪了歪脑袋，失笑道：“何止啊，我还曾经试图从楼梯上摔下去，我谋划了好久呢，放当我以为自己终于要解脱的时候，却又在医院里醒了过来，然后父亲告诉我，我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但幸好命大，只是扭伤了脚，额头被磕破了而已。”
第 22 章
后来，到了四年级顾书行开始找家教一对一为顾念初辅导之前落下的功课，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书本上的内容学起来都变得格外吃力，以前看一眼就会的内容，现在看十遍也很难记住。
在成绩一落千丈的同时，班上的老师和同学也开始变得不再像从前那样喜欢她，明里暗里的被欺负似乎成了她之后每天必须经历的过程。
好在顾念初肯用功，最后还是如了自己父亲的愿，考上了临海市最好的初中。
在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十二岁的顾念初终于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可是全新的学校环境和老师同学，不但没能给她带来救赎，还让她走进了另一个深渊。
顾念初从九岁的时候就开始做噩梦，偶尔还会神经兮兮地蜷缩在角落里，大哭大喊，原以为这些都会随着时间慢慢好转。
七中是全市的重点初高中，这里不缺聪明优秀的孩子，顾念初虽然基础不错，但超强程度的学习，压得顾念初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开始不吃不喝，彻夜不眠，老师点名她也没有反应。
老师实在没有办法，就在下课后把她叫到了办公室，所说的内容无非就是，告诉她，她的底子不错，就是性格过于内向，而且也不能因为学习成绩不错，就不去认真听讲。
顾念初并不说话，甚至就连眼皮都没抬起来过。
老师只当然是小女孩脸皮薄，就让她先回去上课。
当天下午顾念初旷了课，玩起了失踪。
在七中旷课可比当面顶撞老师严重多了。
最后他们找到顾念初是在教学楼的楼顶，她站在高台边缘，迷茫的望着那些站在不远处惊惶无措的老师，楼下的学生也越聚越多，更是惊动了警方。
最后警察趁顾念初不注意靠近，强行将她从高台抱了下来。
顾书行开车到学校，校长建议让他带着顾念初去医院看看心理医生，顾书行嘴上说着好，但也不愿意带顾念初去医院。
天底下没有几个家长会接受自己的孩子有精神问题，顾书行也同样不能接受。
从那之后顾念初做噩梦的次数变得越来越频繁，每次醒来都是撕心裂肺的大哭，久久留在情绪里无法自控，
顾书行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终于还是带着顾念初去了医院。
结果很明显，顾书行看着诊断单，第一次掩面失声，商场上多少次厮杀，都没有落过一滴眼泪的顾书行，此刻却泣不成声。
他担心被顾念初知道她会有心理负担，所以情绪彻底平复后，他才从洗手间走出来，看着站在门口的顾念初，他也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事，爸爸带你回家。”
顾念初清楚的记得顾书行浓重的鼻音和红红的眼眶，她当时也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她看的懂精神科三个字，看得懂自评量表上的每一个字，也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听取了医生的建议，顾书行让助理去学校给顾念初办理了休学手续，从那之后家里人对她的态度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就连一向容易暴走的顾书行也开始收敛暴躁的脾气，当着她的面都不会大声说话。
顾书行用他全部的温柔补偿这些年对她的亏欠，可是顾念初却再也没有与他亲近过。
每周的星期一，顾念初都要去医院做心理疏导，她不愿意让别人接送，她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顾念初休学了半年，在第二年学校开学的时候，顾书行托关系给顾念初转了学，新学校在各个方面都比不上临海七中，但是好在这里的学风环境顾念初都还算适应。
后来随着顾念初渐渐长大，她也明白了，她只能依靠自己，因此她不再期盼别人会如同天使一般降临在她身边，庇佑她，保护她。
顾念初还是向肖瑾瑜隐瞒了当年跑上天台准备跳楼的事情。
她不敢去看肖瑾瑜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只能低着头，闷闷地道：“谢谢愿意听我说这么多，肖医生，真的抱歉，给你带来这么多负面的情绪。”
肖瑾瑜默默看着她，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说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
顾念初也不知道，可能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很不堪，她永远都是一副悲观而厌世的模样。
“你没有做错，又为什么要道歉。”肖瑾瑜眼角微扬，淡淡地道：“恨吗？恨那个老师吗？如果不是她，你本来可以有拥一个更好的人生。”
可真是字字珠心啊。
顾念初扯了扯嘴角，扬起一抹清浅地笑容，说道：“以前恨过，当从医生口中听说，校园暴力所引起的心理创伤，是终生不可逆的，真的恨，我不明白，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眼泪夺眶而出，顾念初抬手抹掉眼泪，“我也不明白，我尊重长辈，公交车让座，我那么努力的热爱生活，温柔对待每一个人，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到最后接受惩罚的还是我，而他们却能说忘就忘，为什么我每个夜晚都是在噩梦中惊醒，而他们午夜却能拥着美梦，安然入睡。”
顾念初沉浸在情绪里，根本没有注意身旁肖瑾瑜的动作，直到被肖瑾瑜拉进怀抱，她才反应过来。
顾念初的手抵在他的胸口，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听到肖瑾瑜在她耳边轻声说：“这不是同情。念初，我只想告诉你，从来都只有受害者，会清晰地记得施暴的每一个细节，心灵上的创伤或许的确是不可逆的，甚至没有办法完全治愈。”
顾念初慢慢放下了撑在他胸口的手，身体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僵硬，肖瑾瑜也慢慢松了力道，他缓缓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可是，纵然伤害不可逆转，但是我们依然不能少了活下去的勇气，因为生活的意义从来都不在于过去如何残忍，而是在于当下和未来，现实往往都是残酷的，人这一生所受到的伤害也是无法避免的。”
“我们没有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伤害，就只能改变自己对伤害的认知，当你愿意慢慢把心里那根刺磨平的时候，你才能从痛苦里走出来，才是真正的放下了过去，也放过了自己。”
“如果你不愿意放下，那么就没人能够拯救你。”
肖瑾瑜刚说完，顾念初顺势把他推开，向后退了两步。
肖瑾瑜笑了笑，辩解道：“来自朋友的安慰，别想歪，我只是希望你记得，我在前面等你，无论多久，等到你愿意离开那无光之地，我一定带你仰望漫天星月。”
顾念初依旧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冷静了几秒，肖瑾瑜也觉得之前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是失礼，别扭地对顾念初说了句：“抱歉，刚才我……”
肖瑾瑜的的话还没有说完，顾念初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只能把未能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看着顾念初从包里找出手机，接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