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认识你(23)
知道这件事算是解释不清楚了，顾念初不再做垂死挣扎，在他们寒暄的时候，顾念初默默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面。
吃完面顾念初从包里掏出手机扫码支付，说好的她请客，肖瑾瑜就没有准备跟她争抢，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定格在顾念初的身上。
从面馆走出来，他走下台阶，转过身看着台阶上的顾念初，说道：“刚才被王叔打断了，现在你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吗？”
第 21 章
如果此时顾念初不愿意，就算在她身边的这个人是她的医生，也肯定是半个字都问不出来的。甚至，顾念初很有可能会借着累和困等等一系列的借口，避开这次的话题，或者直接转身走开。
或许真的是面馆的老板太过热情，只是单单应付过那么一个人，顾念初的精神就被消耗掉了大半，对于肖瑾瑜得寸进尺的刨根问底，她第一次显得如此诚实，没有半点隐瞒。
此时刚过十二点，还是学校中午放学的时间，初中部的教学楼空荡荡的，只是偶尔会看到几个没有回家的同学，穿着七中标志性的蓝白色校服，趴在课桌上午休。
顾念初随着肖瑾瑜走到七年级一班的门口。
她停下脚步，站在栏杆前，望着教学楼与综合办公室之间的花圃，看着花圃里一株株花开的正盛的桃树，渐渐低下头，轻声说道：“以前学姐跟我说七中最好看的就是花圃里的那几株桃树，开花的时候特别浪漫，可惜我来七中的时候已经是夏末了，没看到。”
顾念初眉眼低垂，目光柔软如春水，她的唇角微微上扬：“托肖医生的福，时隔多年，今天总算看到了。”
“所以你以前真的是七中的学生，可我没什么没有见过你。”肖瑾瑜的声音微扬。
顾念初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
她本来就长的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双眼微微眯着，竟有一种她这个年龄少有的俏皮，她抬手，把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别到耳后，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在七中只待了短短两周，你当然不可能见到我了。”
肖瑾瑜认真地盯着她看了几秒，也不知道现在他应该做出怎么的表情，因为顾念初说的话，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却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注意到顾念初脸上笑容消失的时候那取而代之的落寞，肖瑾瑜把手搭在栏杆上，看着她问道：“为什么是两周，之后你又转学了？还是休学了？”
“休学了半年，后来转到了别的学校。”顾念初抿紧嘴唇，转身望着那间她曾经短暂待过的教室，思考了一下，问道：“肖医生应该只比我大三岁吧，我上初一的时候，肖医生应该是刚上初三？”
闻言，肖瑾瑜回过神来，轻轻“嗯”了一声，问道：“因为什么休的学？”
顾念初努力压下情绪，憋了半天才缓缓地说：“因为我害怕学校，害怕老师，更没办法适应，七中高强度的学习。”
“这种害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念初慵懒地靠在栏杆上，回答道：“三年级，应该是我九岁的时候。”
肖瑾瑜：“是因为同学？”
顾念初摇摇头，“是老师。”
顾念初从小就比同龄孩子懂事的早，性格腼腆安静，学习成绩优异，只要她参加考试，年级第一别的孩子就抢不去，老师们自然也喜欢这样漂亮懂事，学习又好的孩子。
顾念初上三年级的时候，班上换了新的数学老师。
这位新来的老师似乎非常相信棍棒之下能出三好学生的理论，所以在她的课上，答错一道题十教鞭，作业错一题二十教鞭，考试差多少分及格，就要挨多少次的打。
就这样过了半个学期，班上学生的数学成绩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大幅度提高，因此她又重新制定了惩罚体系。
教鞭打折了，就换班上大扫除用的笤帚来打，班上的学生不是没有跟父母说过，可是每一位家长听过之后，都不认为老师的做法有任何问题，他们也坚信老师这么做都是为了学生好。
那天，顾念初很罕见的被老师叫上讲台，老师居高临下地站在讲台上，俯视着她，冷冰冰地指着她作业本上的错误，说：“顾念初，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又细心的孩子，怎么现在连这么低级的错误你都犯，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她毫不客气地将作业本扔在顾念初的脸上，看着小小的顾念初把作业本从地上捡起来，命令道：“手伸出来。”
顾念初浑身发抖，颤颤巍巍地伸出小手，在老师抓住她手的时候，因为心里恐惧，顾念初本能地把小手往回缩，可是这落在她的眼中却成了反抗。
一节只有短短四十分钟，顾念初也整整挨了四十教鞭，其实在第十下的时候，顾念初的就就开始红肿，教鞭下来的时候不止会打在手心，还会打到其他地方，比如拇指骨头上。
因为刚开始的抗拒，老师打的更加用力，到最后教鞭落下来，顾念初的左手已经完全没有了感觉。
那种像是被无数针扎的痛，到今天都还是那么真实。顾念初看着自己左手的手心，说：“那天挨完打，我终于还是没忍住顶撞了她，我本来只是希望她，能换种教学方式，不要再打其他同学了，因为真的很痛，甚至疼到让我第一次害怕上课。”
直到现在顾念初都想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做错了，可是，那节数学课，几乎成了她噩梦的开端。
不出意外地顾念初这种当场顶撞老师的行为，成功被叫来了家长，老师自然不会说自己体罚学生的事情，她只是将体罚换成了批评教育。
她当着办公室里的，当四五位老师的面，毫不客气地批评顾念初昨天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顶撞她的事情，话中带话的暗示顾书行，这都是他家教的问题
在场的除了顾念初都是大人，他们自然听得懂其中的玄机，始终不懂得也只有九岁的顾念初而已。
顾书行放下公司里一大摊子的烂事来到学校，又被一个比自己年轻的女老师明里暗里的羞辱，火气没地方发泄，就只能用骂顾念初，来消减自己心里的不痛快。
当时的顾念初什么都不懂，就只能使劲哭，后来顾书行又问她很多问题，顾念初根本就听不进去。
之后老师不再用教鞭打手，而是改变了方式，揪头发，用手指关节去敲学生的脑袋，而曾经让她当众难堪的顾念初，也就成了她的目标。
每节课上她似乎都会挑出些错误，欺负顾念初，甚至让同学们去孤立她。
每天早上从床上爬起来，顾念初的脑袋都会很痛，手伸进头发里就能摸到一个很大的包，但因为有头发做遮挡，所以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
那段时间顾念初每天都会迟到，就算早早到了学校也敢不走进去，因为她根本不敢想象，今天的老师又会用什么方式来对待自己。
她开始上课开小差，不按时完成作业，甚至是逃学，可代价就是惹怒顾书行，回家后继续挨打。
每次打完顾念初，看她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角落，顾书行都特别后悔，然后抱着她去道歉。
女儿学习成绩飞速下降，顾书行终于发现了问题，他无数次的忍着怒火，试图心平气和的去跟顾念初讲道理，询问她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可是顾念初除了流眼泪什么都不肯说。
顾念初开始不相信顾书行，就像她不相信老师会真心对她好一样。她开始觉得身边的人都离自己很远，他们根本不会去理解她，只会告诉她，她做的不对，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回忆也不全是美好，有些回忆是伤，一碰就疼，根本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愈合。
而现在，顾念初正在把曾经的事情抽丝剥茧的说给肖瑾瑜听，这种感觉就好像拿着解刨的刀，一点点把曾经的伤口再次剖开，给自己和他看。
“有一次，我没能按时写完老师布置的课堂作业，就被她强行关进了体育器材室，那会其实是每天最后一节的自习课，而我根本不知道，我以为只要熬过这节课我就能回家了，可是直到放学，同学都回家了，老师也回家了，学校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更没有人来给我开门。”顾念初苍白的唇瓣微微颤着，因为流泪发红的眼睛瞪得老大，她恐惧而绝望地望着虚无的前方，就好像此刻她仍然身处在那间器材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