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番外(54)
她在沙发上是小小的一团,程骏站立着,身子高大,他像被驯服的野兽般心甘情愿地拔掉所有利齿。
“能不能听我解释一次?”
“别让我喊人拖你出去。”
“黑英!白英!”长寿朝着大门口喊。
“小姐。”
“把他弄走。”
程骏痛心无比地看着她,她对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携着陌生和厌恨。
他不知是怎么走出去的,像一个木偶般,只剩下僵硬的躯壳。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遇见你。”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病房门被关上,也斩断了他与她所有的一切。
他坍塌的世界里,跌落的碎片压着他,他再怎么用尽力气,也是挣脱不开,他只能一点点受尽折磨。
此时此刻,他终究是一无所有。
长寿拉开紧闭的窗帘,刺目的光照得她眼睛疼,她却没有用手遮挡,毫不畏惧地迎视着。
还有一些事等着她去做。
她是严嵩的女儿,这一次,不能再给他丢脸了。
徐抑清一直在病房外,看见那个男孩失魂落魄地离开,她知道他们是不欢而散的。
她进去也没问长寿她们谈了什么。
“还病着呢,去床上躺着。”她去扶她。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长寿平复好情绪,缓缓道。
罗军几乎是撞开病房门进来的,他面色匆匆,还带着连日来处理严氏这个烂摊子所积压的疲惫和压力。
巨大的开门声,长寿和徐抑清的眼睛齐齐看向噪声制造者。
“长寿,你到底有什么计划,为什么要吃死人的药。”罗军激动万分,吼得青筋迭起。
长寿有些虚弱地抬起右手食指,塞了塞耳道口,看了眼一边的徐抑清,想着还真快,马上透露给了罗军,不过想想也没事,都是自己人,于是说,“不会真吃死人,障眼法而已。”
“你到底想干什么?”罗军声音有些哆嗦,她这轻描淡写的说辞竟让他心慌。
“我只是想在榕城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爸爸一样,然后去个好地方,那儿没人认识我。”她十分浅淡地笑笑。
罗军在她处世未深的眼里看出了历经百态的苍凉,她是经历得够多了,他叹了口气,浓眉又拧得像褶子。
“去哪儿?和我说。”
徐抑清因为罗军分外温柔的语气而侧目。
“还没想好,我爸留给我的严氏股份帮我卖了吧,然后把钱分给下面的兄弟们,让他们拿着钱回老家吧。”
“严氏你不要吗?”
“不要。”长寿不带一丝考虑的,“你看我身上哪个部位写着我是天生的领导人才。”
她只是个做香料的,一身清静最好不过。
也当是给他爸赎罪,他以前做过不少坏事。
我,你也不要是吗?这句话,罗军只是在自己心里想想。
徐抑清是制药的能人,每一种药的成分的数量、重量、湿度都十分精确。
一个礼拜后,她拿着一个小器皿走近长寿床边,里面装着两颗药,一颗鲜红色,一颗深蓝色。
“红色的药是让你暂时休克,呈假死的药,6小时后见效,蓝色的药会让你昏睡24小时,先吃红再吃蓝”徐抑清将东西递给长寿。
长寿接下。
昨晚罗军那家伙半夜还给她打电话再三确认药品的安全性,说如果把人弄残了,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这人就是有办法让她夜不成眠,他的警告里那丝嗜血之气从不是假的。
行了,吃下这两颗药,长寿解脱了,她也可以解脱了。
长寿先后吞下了这两颗药,后面的事,罗军会帮她处理的。
徐抑清帮她掖了掖被子,就退出了病房。
这应该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三天后,罗军大肆扩散了长寿去世的消息。
这次,严家仆人,黑英白英甚至江芽都瞒了过去,这招瞒天过海一丝不漏。
当她苏醒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严长寿了。
长寿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一片口罩遮住下半张脸,手上拖着一只行李箱,出现在机场。
她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一双清冷的眼睛看着机场快速流动的人群,像一片片拖曳的光影,都是陌生的,他们也不识她。
一只黑色的行李箱停在她的脚跟边,来人一袭黑色便服,也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她的机票因为是托徐抑清买的,所以只有她知道她的航班时间。
她没告诉罗军,就是怕他因为爸爸的托付而无法安心让她独自离开。
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徐抑清这女人。
“我和你一块走。”罗军眼神炯炯,语气带着不容拒绝。
“别闹了,严氏的事你还没处理好吧?直接撒手走人啦?”
“我和你的股份已经卖掉了,后面的流程手续我让黑英盯着,没有大碍。”
“严老大那日和你说的话别放心上,你不用照顾我,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了。”
“我想照顾你。”
难得罗军这么一个粗矿的汉子说这句话时的声音这般细润,这显露的真情怕是傻子也能听出来。
长寿也不假模假样地和他装聋作哑了,其实他那隐晦的情意,在安蔡时她就有察觉到。
只不过,她觉得,一个人更适合她现在的状态。
“罗军,其实你这样我会有压力的,我对你没那种感情。”说得直接点让他死心。
“无所谓。”长寿不知道罗军要随她远去的决心已经像石头一般坚硬。
长寿挺拿他没办法的,这家伙也是个死性子。
“好吧,撇去爱不爱这个虚幻的东西,你给我一个理由。”长寿随便掰的,想让他放弃。
罗军把手伸进口袋,摸索出一个小东西,足以被包拢在他的大手里。
他缓缓伸开五指。
一把小锁和一把钥匙,应是配对的。
钥匙看着新些,银色的小锁上面有几处斑驳的锈迹,那是常年被腐蚀的痕迹。
长寿恍然大悟般看着高大的罗军。
“这两个东西上面都刻着你的名字。”
锁和钥匙表面没有被刻字的痕迹,罗军的话是有玄机的。
长寿知道这其中的玄机。
看着这两样东西,长寿心下一片安宁,即使置身嘈杂的人流中,她还能听见远山的钟声。
“我与你不该分开,我离……离不开你。”罗军在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脸上红了大片。
这一日,长寿和罗军乘上了同一班飞机。
机舱里,长寿看着窗外的白云,罗军看着她。
这样的结局,长寿觉得挺好。
第29章 番外(另一个结局-他的爱)
偌大的院落里,小式收音机里播放着经典梁祝,张老仰躺在躺椅上,随着摇椅的摆动,他的身体也在轻微摆动着。
他虽才过7旬,但是身体很差,甚至到了行将就木的地步。
今日长寿休息,没去香料厂,来他这儿帮忙。
看着长寿晾晒茉莉花的背影,他心里升起一丝感慨。
7年前,她和罗军再度来到了安蔡。
请他做她师傅,进了香料厂,平静度日。
这首梁祝长寿是时常在他师傅这里听见的,时间久了,她也能唱出几个调子来。
张老嘴角浅浅弯着,觉得妙趣。
张老的大院里,一楼的一个房间租给了一对外地夫妻,他们的大门敞开着,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响亮。
“榕城龙头—翼能科技副总程骏拓展事业版图,云潮是应时而生还是他野心的第一步呢?……”电视机里,记者的声音干脆利落,砸向了长寿的耳边。
长寿缓缓拨弄着手中仍旧新鲜芬芳的花朵,将他们错落有致地摆放,尽量让它们得到平均的阳光。
程骏这个名字于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只是在听到这则新闻后感叹时间的力量,七年过去了,榕城已经是另一番天地了。
他也成功了。
不过,与她无关。
在安蔡,长寿是香料厂里的一个普通制香师,罗军一来到安蔡就开了一家洗车铺,铺子不大,底下总共三个洗车修车小弟。
两人的日子过得平稳安宁,清俭朴素,两年前,两人领了结婚证,没有办酒席。
平常两人的工作都算是清闲的,一般工作日是长寿买菜做饭,周末罗军买菜做饭。
等长寿收拾完厨房,罗军已经冲好澡了,他一般回来就有先洗澡的习惯,洗车厂沾上的汽油味重,他知道长寿不爱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