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出+番外(58)
“谁叫你在我房门口偷偷摸摸的,一看就居心不良。”我伸手在他脑门上轻轻一弹,偏着脑袋,一脸的趣味盎然,奇道:“不过你竟还可以变小,真是有趣的很。”
夜阑之颇为幽怨地盯着我,一只爪子捂上被我弹的地方,委屈之情几将溢出:“屋外太过严寒,我不过是想进屋取暖休憩。”
估计是怕被我踢出来,这才在房门口徘徊欲探我动静的。
我忽然觉得这副模样的他十分好笑,于是抬手将缩至普通猫大的夜阑之拥进怀里,边进屋边道:“那你就记得安分一点啊。”
其实会这样委屈撒娇般的夜阑之,真是同我第一次见他时,差距甚大。从前我以为他是逍遥红仙,妖冶风华,也俊秀清傲,深居月宫,全然不理身外事。虽嗜酒,却也通透,性子有如镜湖水月,风雨不动。
如今,我仍觉他安稳,不过是多了一些东西。
所以,与其说夜阑之变了,倒不如说是,我开始了解他了,开始……更贴近他了。
人间烟火自有平安喜乐,风花雪月不如促膝夜谈。百年时间,并不长远。于人来说,是一生,于妖于仙来说,是抬足间。
可你终会遇上这样一个人,百年如一日的对你好,与你遣散聊赖时光,话上所有所有,执兵利刃是为你,温柔撒娇只对你,一切柔软的正影留给你,而坚硬的后背留给余人。
我不知夜阑之是否就是那个人,我与他一起经历的风雨还太少,只渡过了时间,还未经战乱安危。
然,我本该与九重天上的所有仙家为敌,可,救我者为仙,护我者亦为仙。我不知道岁月还能静好多久,若有一日我终被天帝发现,也许,那将又会是一场旷日之战。
总之岁月漫长,然而值得等待。
烛光跳跃,散发着温和的光辉,使得夜阑之看起来似是橘红色的毛球。我坐在床沿将他抱于怀中,一下一下抚着他小小的脑袋,后者则一脸舒适安逸的模样,眯着眼睛,本分地趴着。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于是戳了戳夜阑之,轻声问他:“你可知道堕天?”
那个相貌与我极其相似的神,会是怎样的性子呢?
虽说外人评价自是不能全都信之,可堕天乃是神,纵活千万年都不见得能见上一面之人。如此,也只能通过别人的话语中来看她。
夜阑之连眼皮都未抬起,兀自趴在我怀中懒懒道:“四神之一么?倒是知道一些。”
“她……是一个怎样的神?”
“堕天乃是四神中最与众不同的一个,身为女子,却是最强,只因她司掌杀戮,故称戮神。”
“杀戮?那不是黑白无常的事吗”
话说,我也是好久没见小黑小白了。
凡人眼中的黑白无常外貌狰狞,且脾性凶悍。可事实上,黑白无常实则为一对兄妹,皆诞自忘川河。
哥哥黑无常沉稳内敛,妹妹白无常活泼好动。
十殿阎罗策写凡人寿命,黑白无常专锁凡人魂魄,孟婆评论凡人善恶功过,冥界秩序自有阴兵管理。我身为冥王,倒像是挂了个虚名而已,终日清闲懒散。
夜阑之终是抬眸瞧我一眼,神情却犹如在看一个白痴般:“那两个娃娃怎能与堕天相提并论。黑白无常锁人灵魂寿命,堕天却专锁仙家魂灵。”他顿了顿,有些迟疑道:“堕天她和你一样……”
“嗯?”
“她和你一样,曾经与天界有过一场战争。”
我来了兴致,聚精会神得听着夜阑之说话。他说,具体的内容他也不知,毕竟年岁太过久远了,只是天界稍有记录,说是戮神堕天有一日发了疯,欲杀光所有仙界之人,天帝迫不得已,才宣众仙应战,却还是以战败告终。而天帝重伤,修养了千年才好。
到底如何,只有那些仙历久远的仙家才会懂了。
然而这仙界记录我怎么就不信了呢?
神会发疯,怕是仙也会吃人。
天帝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口中谈以正义来讨伐我,说我无规无矩还自称为王,只是一介妖孽罢了,根本不配与天并重。
所以我不信他,也不信仙界的书籍。
然而我恨的却不是仙界,只是统领着仙界的人,否则我定是不会与夜阑之亲近。
我似能看到了衣着素素的女子,眉间一点妖冶的血印,眸中结着寒冰与孤寂,纵狂风强劲,仍是吹不散她心头阴郁,而神界四季如春,气候温和,依是暖不起她身躯冰冷。
女子所过之处,百花皆数黯淡,一片灰暗中央,仅能见一方顽石,散发着斑斓虹光,醒目非常。
她足不着履,走近顽石时,步步生莲。
因神界临于宇宙,头顶便是浩瀚晨星。一块块硕大的石头累积堆砌,终是筑成了神坛,与天齐高的模样。
虚空飘转,眨眼间我便如蜉蝣般置身于银河中,身边浮动着星河尘埃,光芒点点。女子忽从暗处显现,依是看不清面容,她朝我走来,无风之处,衣襟仍动。
最终她站定我身前,直至此刻,我才能真真切切地看清她的脸——那竟是我的脸!只是神情不同,看起来疲倦,且周身气息凛冽,如嗜血之花,不敢轻易触之。
她张了张口,朱唇翕动,可我什么也没听清,于是稍稍探前身子,想听得真切些。
“無名……”她竟是在唤我的名字,我的真名!
我大惊,慌张后退,却瞬间脚下失重,宛如从悬崖跌落。
待神思回转过来,只见窗外蒙着一派青光,细碎的月色斑斑驳驳,而我背脊额上早已渗出细密汗珠。
屋内温暖,四下静谧。
原来不过是一个短暂的梦境。
可我为何……要哭?
第48章 廿十一
地末:
梦醒时分潸然泪下, 不觉奇怪。
我似能感到堕天的孤寂,透过梦中层层流转的画面朝自己纷至沓来,万丈高云, 星河晓梦, 独余一人而已。
这种感觉十分强烈,于是越来越觉得自己似乎真与这传说中的神有些什么联系。
身体并无异样, 只是感觉心中沉重。吸了吸鼻子,身旁本睡着的夜阑之听闻这略微的响动醒转过来, 先是凝视着我, 眸子里的困意还未褪去, 便又染上了困惑。
看了半晌, 忽地凑近我, 一身热气的躯体贴近。
我还未反应过来,他已伸出小小的舌头,舔舐着我的面庞, 将泪水悉数舔去,末了, 又舔舔我的鼻尖。
我本该气愤,此刻却心中动容。夜阑之不过一个动作, 看似暧昧,然而我并未感受到有任何的□□杂乱夹在里头。
迟疑半晌, 我倏地将头埋进他怀中,感受他每一根绒毛上沾染的温暖气息, 听皮肉下血液流过之声,胸腔中蓬勃不息的心跳。
脖颈处莫名一热, 似是有柔软之物覆上。不用想也知,定是这月老的狐狸尾巴拥了上来。
“夜阑之?”我轻声唤他, 闷在毛茸茸的怀中,听上去瓮声瓮气的。
“嗯。”慵懒的声音在近处响起。
我与他并非首次同睡,往日并席赏花观月,不知不觉睡着,便也算是同床共枕了。
“你要何时才能恢复人形?”
狐狸模样虽威风,但我不见他面容已百年,倒是有些想念了。
“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不知具体日子。”
“嗯。”我赖着他,鼻尖传来特有的桂香,花香中又带着微醺的酒香,萦萦绕绕,竟有些心跳若擂,而后,却又牵起我倦意绵长,便放开了再次沉沉睡去。
这次梦中倒安分,几乎是闭眼再睁开间,便到了晌午。
我是被什么东西触到才醒的,腰间传来异样的感觉,似乎连床都变得狭小了许多。
迷迷糊糊将眼睁开一条缝,仅能瞧见凌乱的黑发下是一张模糊的面容,虽看不真切,却觉十分熟悉。
再睁大些,那张脸渐渐在眼中清晰起来……
噢,是他。
视线往下,一时眼中只剩月牙白的胸膛和精瘦的腹部腰肢……
后来的事我已不想多加描述,总之,燕勒轩内司空见惯地传出了一声刺耳尖叫,伴随着男子的哀嚎,甚至震落了树桠上的积雪。
“淮望……”屋外传来夜阑之的□□,我别过头去,尽管隔着一扇门,脸还是红烫非常。
夜阑之全身裹着被子,如蚕一般躺在地上,挣脱不可,起身不能,弱弱唤我:“淮望,屋外头很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