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人傻钱多貌美(31)
一个极其危险的人。
“徐广……”温摩喃喃吐出这个名字。
温摩略一思忖,把全身的首饰全摘了下来,悉数塞给大掌柜。
大掌柜一愣:“少夫人您这是干什么?”
从嫁进姜家第一天起,温摩就派大刘带人盯着徐广,大刘告诉温摩,徐广不时便会出去住一两晚,大约是在外面有私宅,很可能是在清凉坊附近,因为每每跟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大刘他们就会失去徐广的踪迹。
“姜家大公子身边的徐广,大掌柜定然知道吧?”温摩道,“我要他私宅的位置。”
“少夫人已经付过寻人的款子了。”大掌柜道,“此番还是为了寻人,所以,这条消息在下免费奉送。”
*
徐广的私宅确实在清凉坊。
这是一条隐蔽的小巷,大树旁边有扇不起眼的小门。
就是这里了。
温摩换下了赴宴的华服,穿上一身不起眼的短打,从巷子里经过。
四下里十分安静。
达禾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徒弟,应该知道狩猎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等待,等待,以及等待。
可惜笛子不在身边,温摩摘了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吹响。
三长,两短。
很快地,小巷另一头响起来了短促的笛声,两短,三长。
温摩缓缓吐出一口气,一颗心这才落进胸膛。
还好,达禾没有贸然冲进去。
她快步向小巷那头走去。
那一头也有人正快步向她走来。
那人穿着一套不合身的衣裳,头上戴着大斗笠,手里杵着根棍子,还托了一只破碗。
斗笠底下是最最熟悉的面庞,两道浓眉压着一双大眼,原本圆润的面庞削瘦,瘦出了分棱角,让他看起来几乎像个大人了。
分别不过四五个月,少年的身形就像春天的笋子一样蹭蹭往上蹿,看起来已经有她高了。
“阿姐!”
达禾像从前一样扑向她,不过以前可以偎在她怀里,现在已经变成搂着她,“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温摩眼睛有点酸涩,喃喃道:“你要知道我为你这个傻小子花了多少钱,就不会这么说了。”
片刻之后,两人缩在巷角的树荫下,破碗摆在面前,恍然便是一对落难姐弟。
“可是我去侯府找你,你都不见我!”
“你去过侯府?!”温摩吃惊。
达禾点头:“他们不让我进去,说你不想见我,让我不要再去找你。”
“他妈的哪个混蛋乱放屁——”温摩骂到一半,猜到了,“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瘦巴巴全身上下没有二两肉的,对吧?”
达禾点头:“他们叫他诚公子。”然后有点委屈,“他们说他是你弟弟。”
“弟弟个屁!”温摩揽着达禾的肩,“你才是我弟弟。”
上一世,再见到达禾已经是婚后半年左右,他比现在还要高些,五官已经隐约有了一种成年男子才有的硬朗,那时他已经成了姜家的马夫。
“我以为阿姐不要我了……”那时的达禾也是这么说。
那时的温摩既不敢让达禾知道自己的处境,也不敢让姜知泽知道达禾的存在,她每次和达禾见面都是偷偷摸摸,每一次聊的都是让达禾快点离开。
但一直到最后,达禾也没有离开。
姜知泽既然在她死后给他们按上私奔的罪名,想也知道,达禾没有逃出那噩运。
现在不同了。
达禾就在她的身边,她伸手就可以触碰,想抱就抱,想搂就搂,不用担心旁人的视线,不用生怕将他拖入无边的地狱。
“我的阿禾长大了。”温摩又是欣慰,又是骄傲,“不单没有硬闯进去,还知道扮成乞丐。”
被夸奖的达禾露出了笑容,不过这个笑容十分短暂,他咬牙盯着那扇小门:“他们人太多,我白天进去就是送死。我死了就没人救小铃儿了。阿姐你常教我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对。”温摩点头,“那里面有个人身手十分可怕,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达禾十分意外:“阿姐也不是?”
在他心里,温摩已经是世上最最厉害的人了。
温摩苦笑:“不是。”
如果换一种情形,她一定会把达禾拉回去,等大掌柜为她请到最好的高手前来相助,再来安排设计,布好陷阱,将每一个细节推敲到毫无破绽的程度,然后才会动手。
徐广是最狡猾最凶狠的猎物,一次就要让他死,因为再没有第二次机会。
可是现在小铃儿在里面。
她知道徐广会有什么手段,多耽搁一天,小铃儿就要多遭一天的罪。
所以,等不了了。
是死是活,就此一搏。
作者有话要说:一!
第24章 二十四
小巷幽静, 少有人行。
大刘背着包袱一走进来,温摩便发现了,立刻向他招招手。
大刘连忙奔上前, 把包袱交给温摩。
包袱里是雷弩。
手上多了一份熟悉的份量, 温摩心中稍稍安定一点,问:“兄弟们都来了么?准备得怎么样?”
“照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大刘说着, 忍不住问道, “不过,大小姐您到底是要干什么啊?这位小哥又是什么人?您穿成这样模样, 要是给人看见了可不大好……”
温摩:“……”
恍惚觉得身边又多了一个张伯。
“刘叔,你当年跟我父亲身边,也是事事都要这么过问么?”
“这……这跟当年到底不一样, 当年那是上战场……”
“就把这里当成战场吧。”温摩打断了他的话,凝望着他的眼睛, “刘叔,今夜会有一场恶战, 少说点话, 多留点力气, 希望我们都能活着回家。”
大刘怔住了。
——希望我们都能活着回家。
这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 侯爷对他说的话。
大小姐明明是个女子, 长相也是像母亲更多些, 可此时此刻,大刘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侯爷的影子。
“是!”大刘挺胸得令, 当年征战沙场的风火豪情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胸膛,身体里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
达禾在南疆见惯了温摩发号施令,这会儿在陌生的街头重新又找回了当初的感觉, 有阿姐在,事情定然能成!
温摩苦笑。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徐广有多可怕。
她彻底地领教过,留下了深深的恐惧。
这确实会是一场恶斗,敌人不单徐广,更是她的恐惧。
她只有握着雷弩,手心才不会因为紧张而出汗。
达禾看着天色,春天的黄昏来得很早,太阳已经坠往西边,天边涌进绯红色的晚霞。
“阿姐,是不是可以进去了?”
温摩:“再等等。”
达禾:“等天黑吗?”
温摩:“等人。”
达禾:“等谁?”他说着,一脸喜色,“阿姐还找了帮手吗?”
“嗯。”
仓促之间,想要绝顶高手是不可能了,她让大掌柜替她寻个帮手,只要能赶到今晚派上用场就好。
不多时,一辆马车驶到近前。
车夫点亮灯笼,灯笼亮了三次。
这是得意楼所用的讯号。
来了。
温摩微微吸了一口气,迎上去。
马车也在此时拉开了帘子,一人跃下来,发出轻微的“呛啷”之声,那是因为身上穿着铠甲。
在暮色与灯笼的光芒中,温摩与对方看清了彼此。
“是你?!”
两个人都忍不住惊诧出声。
来的是陈山海。
马车里接二连三地跃下几名羽林卫,正是那日在靶场见过的熟面孔。
大家和温摩一照面,都忍不住一呆。
温摩也觉得十分玄迷,她问那车夫:“这就是你们大掌柜给我找的人?”
“陈老大在这一行信誉极佳,每一单都是做得十分圆满,客人没有不满意的。”车夫客客气气地道,“您要得急,人在京城、天黑之前能赶到、能打,符合这三个条件的,陈老大是第一优先。”
温摩心理落差还是有点大,她想要的是一个江湖高手,江湖,高手,听上起就是那种很厉害的,轻轻一纵就能上房揭瓦——不是,就能上房跟飞来飘去的人。
“陈老大原来还在外面兼差?”
她抱起手臂,打量陈山海。
“没办法,羽林卫油水少啊。”陈山海也抱起手臂打量她,“看来除了在姜家当少夫人,大小姐也兼了旁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