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死那朵玫瑰花(4)
“秦鸣！我艹你妈！”秦川挥着拳头冲了过去，一拳打在秦鸣的脸上。周围的人见他动手，纷纷上前加入了斗殴之中。
沈知知急得快哭了，秦川被四五个人围着，拳打脚踢，他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护住头，脚挣扎着往对方身上踹。拳脚入肉的声音在傍晚的小巷子里让人惊心。
沈知知来不及去叫人，瞥见附近有一把谁丢弃的扫帚，拎起来用力敲在对方一人的背上。那人大怒，一脚将沈知知踹倒在地，夺过扫帚就要往她头上敲去。
完了。沈知知的大脑此时白茫茫的一片，几十年的经历都没有被这么打过，不知道到底有多痛。慌忙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陷入了一个满是热气的怀抱，伴随着一声闷哼。睁眼是秦川半跪在她面前，用身体挡住了她，挨过了一下又一下的殴打。
后来什么也没听清，数不清打了多少次，后来好像是有人路过，打人的那些人就跑了，好像是临走前有人朝他们吐了一口唾沫。
打人的声音、辱骂的声音、巷子外面车行的声音都离得很远很远，远得那么不真实，唯一能听得真真切切的是拥抱着的这个少年急促的心跳和喘息。世界都远了，有的仅仅是这个怀抱。
那么多年以来，沈知知没有被爱过，也没有被这么保护过。独立，自主，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受伤自己养。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今晚一般，为她抗下这疾风骤雨。
沈知知眼眶发酸发疼得厉害。
“你怎么不走。”秦川哑着声音，缓慢地放开了怀里的人。
沈知知抬头看他，没有说话。他的脸上又多了几道擦痕，一道道红红的，还有血珠。沈知知觉得自己的心也被人用刀一刀一刀的划过，不然怎么这么刺痛呢？
秦川见她没反应，起身把她拉起来，抖了抖书包上的灰尘，“走，送你回家。”话音未落，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你受伤了？”
大力地拉过沈知知的胳膊，将她的背面转到他面前。沈知知的裤子上有一摊鲜红的血迹。
第4章
还没等沈知知反应过来，秦川就赤红着双眼将她抱起来准备往医院送。
“等等！”沈知知终于回过神来，同时感到下身一阵汹涌澎湃，“不是受伤，我好像是大姨妈来了……”
秦川保持着抱她的姿势，一动不动，脸却突然涨得通红，连带着耳朵都是红色。沈知知从他怀里跳了下来，尴尬地挠了挠头，又把书包带子放长，想把裤子上的血迹遮住。
虽然没人说，但女孩子弄脏裤子后用外套打个结希腰上已是众所周知的秘密。秦川从包里扯出自己的校服外套，拉了两只袖子将沈知知的腰围住。
周围安静得有些过分，尴尬的气氛还没消散。
“你……要去医院吗？”沈知知歪着头看着秦川的眼睛问道。沈知知从小就生活在小县城里，县城里有条小河，河边还有很多柳树。小河潺潺从城边流过，也让沈知知的性格里多了几分温柔和灵气。
秦川莫名其妙的不敢看她的眼睛，死死盯住系在腰上的那两只袖子，还交叉扯了扯以防滑落，“不用，家里有药。”
沈知知这情形暂时是回不了家了，干脆决定先去秦川家，好歹让他把伤口处理了。
秦川背着她走在回家的路上，第一次觉得这条路似乎有了点人气。
“他们为什么要打你呀？”沈知知趴在他背上问道，温热的气息打在他耳朵上。
秦川没有回答。
……
秦川的家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烟火气。客厅刷成了白色，里面就一张沙发一台电视，一个看起来挺贵却又缺了一角的茶几。
沈知知去洗了澡，换了秦川从前的衣服。衣服都又长又大，套在她身上像在荡秋千。她把袖子和裤脚都卷了几圈，露出细细的胳膊和脚踝。
“我做饭，你洗完去涂药。”沈知知径直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冰箱里也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土豆和几个鸡蛋。
躺在沙发上的秦川眼睛一直随着她动，“沈知知，你怎么跟我妈似的。”说完，自己都愣住了。转头看向苍白的天花板，两眼放空。
沈知知忍着隐隐的肚子疼，把土豆切成丝，炒了一盘，煎了两个鸡蛋。从橱柜的角落里找出一把挂面，煮了两碗，再将先前炒好的土豆丝和煎蛋放进去。各自加了一小勺盐，几滴生抽。
秦川洗完澡出来，闻到厨房里飘来油烟的香味，像极了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傍晚，外面夕阳正红，风也温柔，他在客厅里玩积木，妈妈在厨房炒菜，开门的声音是爸爸回家了。
“你家冰箱太空了，先凑合吃吧。”沈知知端了碗出来，打断了他的回忆。
那晚的面并不好吃，清汤寡水的，还有点咸，但秦川就是记了很多年。
……
回县城的中巴车晚上六点半就收班了，沈知知打电话回去说是在同学家住，父母叮嘱要在别人家守规矩什么的，也没再说什么。
十点，两个小孩就各自回房间睡觉。关了灯，沈知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一会儿是秦川躺地上被打的画面，一会儿是秦川抱着她挨打，一会儿又是秦川去拔了教室里的那个mp3。都是秦川。都是那个后来犯罪的小时候的秦川。
亲眼目睹了今晚这件事情之后，沈知知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后来秦川走上了那条道路。重来一次，很多事情都逐渐清晰，也许对谁都是机会。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十二点，也可能是两点。沈知知失眠了。房间太闷了，她干脆起来想去客厅的阳台上透透气。
路过秦川房间时，却听到从里面传来“哐”的一声，像是什么落在地上碎了。
沈知知有些不放心，敲了敲门，问道：“秦川，睡了吗？”
里面的人并没回答。
又敲了两次，还是无人应答。
沈知知开门进去，卧室里一片漆黑，床上有一团影子。她开了灯，看见地上是一个摔碎的手机，而床上的那团影子是秦川蜷缩着，整个身体都死死的用被子捂住，不断地颤抖。
她快步走过去，拍了拍被子外面，问道：“怎么了？”声音温和。
被子里的人没有回答。
沈知知安抚着拍着被子，一下一下，用尽所有的温柔。“做噩梦了吗？没事。”深夜很寂静，只有她的声音如同月光一样，温暖地洒在身上。
“我去给你倒点水喝好吗？”沈知知问道，说着就要往客厅走。秦川伸出一只手来把她拉住。
“你不想我走呀？”沈知知回握住那只手，有些发凉，她试着将被子掀开一点，“别捂那么严实，你都出汗了。”
被子底下露出秦川一张苍白的脸，他紧闭的双眼还有些颤抖，额头上全是冷汗。
沈知知干脆隔着被子躺他身边，用手擦了擦他的汗，继续轻柔地哄着：“不怕啊，都是做梦是假的。”
秦川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睫毛上有些小小的晶莹的水滴。他看着她，眼神有些失焦。过了几秒，将被子掀开了一些。
“你要我进来吗？”沈知知问道。
秦川还是不说话，跟一只无家可归的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说不出拒绝，也没法拒绝。算了，反正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呢！
沈知知钻进被窝里，把一只胳膊塞进秦川的头下面，顺着摸了摸他的头发，“有我在，不怕了。”说着还将他的头往自己身边拨了拨，靠得更近了。
“你能跟我说说话吗？”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那我给你唱歌好吗？同意的话你就眨眨眼。”
秦川的睫毛很长，密密的，看着十分柔软，沈知知想起了曾经在一个雨天去看到的那一片芦苇。
秦川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沈知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哄一个婴儿入睡，然后小声地唱起了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歌声轻轻，像春天的风，像母亲的手。
秦川以为这个夜晚很漫长，如同曾经的许多次一样。梦里母亲狰狞的脸，举起的刀，刘阿姨脸上的血迹，秦鸣哥哥提起小凳子摔过来，父亲远去的背影，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还有那条重复的彩信，一次次地在午夜击碎着少年脆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