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盛唐种牡丹+番外(114)

作者:又生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标签:强强 三教九流 情有独钟 甜文 关键字:主角:苏安(叶奴),顾越(十八)┃配角:太乐署诸君,文坛诸君,朝堂诸君,民间诸高人┃国宝级宫廷乐师的盛世之旅 立意:国宝级宫廷乐师的盛世之旅点击展开

顾越回到鼾声连片的中书省,苦苦笑了笑,从腰间蹀躞里拿出一枚钥匙,一个人走至档案室前,吹开铜锁上的灰尘,小心地打开了那扇陈旧而厚重的木门。

自开元元年起,整整二十四年的吏部考功司行文,全都陈列在这样一间阁室之中。他闻着沉香,每经过一列书架,就能照见那几排被刻得密密麻麻的楷字。

“凡文案即成,勾司行朱讫,皆书其上端,记年月日,纳诸库;凡施行公文用印者,监印之官,考其事目无或差谬,然后印之,必书于历,每月终纳诸库。”

正当顾越伸出手,触碰到开元二年的卷宗时,外面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顾大人?”卢澄站在门口的光亮之下,额间的那道小伤疤,就像是第三只眼睛,盯着世间的一切陈珂,“这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突然翻它做什么?”

“别站在那里,来帮忙。”顾越呛了一口灰尘,咳得不轻,“徐青开元二年状元及第,贾权在洛阳曾揭发他是凭借贿赂秘书监武信抢得的功名,我想看看。”

武信,惠妃武氏已故之兄。

然而,莫说是谁人行贿谁人这等隐秘之事,即便监印之官的几行批注,都已经看不太清。此时此刻,整张旧黄的纸面之上,最为显眼的不过一个红色的框。

框内的第一个人,徐青无疑,隔着八列名字,框外的第一个人,姓顾,名顺。

“卢主书。”顾越的语气平和,听不出一丝情绪,“帮我把这年的名单誊抄一份,只抄顾顺之前,录用红框内的就行,申时结束前,你夹在我案头的簿册里。”

卢澄怔在原地,舌头打结。

“若不是徐员外的那篇《春秋五行交欢大成赋》,顾,顾顺,原来他当时差一名,差一名就能考上了,他不,不就是连考十八次,跳,跳河的那个才子……”

顾越道:“对,刚巧是我那傻爹。”

一日无奇,申时过完,酉时已至。

顾越准点放衙,在按约定拜访徐府之前,先回家中休憩了片刻。季云、谷伯和几个下属都在。换衣之际,屏风后丝绸飘飞的声音“哗哗”地传入几人的耳中。

顾越道:“贾权现在何处?”季云道:“在我府中,与美人美酒相伴,情绪安稳。”顾越应了一声。谷伯接道:“王郎中传过话,已让岐州的长史在参军这块掣肘萧炅,姑且不会妨害严左丞和张阁老的动作,另……”顾越又应了一声。

许、刘两位礼部主事,面面相觑,轮流道:“顾大人,按周郎中的吩咐,我等已去拜会过严左丞、杜老先生,学了支持明年考试的章程……”因分过赃,再加上眼睁睁看着前礼部郎中崔匙卷着袖子在此帮顾越翻修宅院,他们不得不服。

“辛苦诸位。”顾越换好那袭墨蓝的飘逸衣衫,转出屏风,单独留下谷伯,问道,“方才你说,严左丞的内亲外戚几乎清清白白,‘几乎’是什么意思?”

“此事,严家也不欲张扬。”谷伯道,“左丞大人前妻,后来嫁给了蔚州刺史王元琰,然而这位王刺史,确实有些显而易见的污痕,若有人从这里下手……”

顾越道:“疏忽不得,这件事季云办不了,得劳烦谷伯亲自跑一趟,防患未然,既然在河北道,我现下就写信给张大使解释情况,让他协助你。”谷伯道是。

安排完这些事情,顾越乘上门口的双辕马车,命往北边两条街的徐府而去。

丹红的夕光,漫过西城墙,照在永兴坊门,百鸟在桂林间鸣叫,悦耳动人。在这个寒门与世族共居的坊里,依然还有推车贩卖胡饼的老汉,和书生们说着当年那位大才子顾顺一步错,步步错的悲剧,却也有人,开始指点状元府的牌匾。

徐青在门口笑意相迎,一袭官袍还没换,声音依然苍劲有力:“徐某的这片桂林,七年成活,七年抽枝,七年开花,一晃二十余年了,总算迎来顾舍人为客。”

作为执掌考功司长达十年的座主,徐青是看着顾越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

哪怕是陷入了河阴那般的困局,此子不缀,亦能避横走纵,将计就计,以弃官之举,安然离开转运司漩涡,博得张九龄的同情,又以新科为一展才华之契机,引来严凌的瞩目,而后,弹劾侍郎萧炅,投其所好,立功正身,一跃而入凤阁。

只是,徐青无论如何没有料到,自己观察了半辈子的这位顾家的恓惶子孙,跌打滚爬而来,坐在石案对面,与自己谈判之时,竟然一个字都没有提过往。

顾越抬起头,把那些从树枝垂下的红绸捋得整整齐齐,扎好,交给徐府的侍者,笑着道:“实不相瞒,顾某也是今晨才得以确认,先父与徐员外是同年。”

徐青道:“这是事实,也是巧合。”顾越道:“不错,顾某不敢误会徐员外。”

往事不谈,只言当下。

顾越的来意,再直接不过,他想劝徐青让步,并公开写信,向考生贾权道歉。这样一来,在公文程序上,他就有充分理由驳斥对整改持反对意见的另两位舍人。

条件则更加无赖,从利益上而言,现吏部侍郎苏晋已有意把官员考功之权从下级官员手中收回,现礼部各级也已做好举办明年科举的准备,眼下,公文一旦通过,那么考功司立刻就会被一拆为二,瓜分得干干净净,没有徐青半点的荤腥。

徐青听完,苦笑道:“顾郎的要求,实在太无道理。”顾越直言不讳,如果徐青主动写这封致歉的信,还能保住官职,如不然,摊上贾权这样光脚不怕穿鞋的,继续告下去,喊下去,徐青不仅要丢官,一辈子的名声兴许都保不住。

毕竟这里是长安,他有的是办法制造舆论和证据,颠倒黑白,他也是为他好。

“好,其间厉害,明白了。”一阵米香飘过,侍女端着温热的清酒而来,摆在了二人面前,徐青打住顾越的热忱,浅笑道,“可,顾郎怎么不想想自己?”

顾越道:“徐员外什么意思?”徐青指了指天空:“顾郎可知,那日在洛阳的北牡丹坊,苏供奉跪在徐某的面前,说了一句什么话?顾郎难道以为,徐某今年通过了季长亭的卷面,真的是看在你先父大人的面子?”顾越掌心一紧。

“‘员外郎,顾郎无家无势,所为无所指,只凭拳拳报国之心,这些话我听过就好,顾郎他得罪不起李阁老。’这就是苏供奉的原话,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徐青念完这段话,举起酒杯,在顾越面前荡了一荡:“据徐某所知,顾郎是识时务之人,如果此时改一改态度,彻底否了严左丞和张阁老的提议,那么徐某还是乐意去和李阁老疏通的,将来,再去外州做刺史历练两三年,不可同日而语。”

“相反,你拼尽全力,逼徐某吃下这个亏,到头来,又能有什么好处?不错,科举是科举,考功是考功,不仅分工更加明确,而且监管也会更严苛,从长久的角度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可你看得到那长久么?顾郎,千万不要和时运作对。”

“徐员外,顾某知时运。”

后来,顾越也承认,自己确实动过心,只是这一日他从徐府出来时,手里捏的不是桂枝和酒坛子,而是徐青亲笔所写的,向考生贾权赔理道歉的文书。

次日,李、白二位舍人在奏章之上,很无奈地签下了字,中书五花判事通过。

伴随着寒食时节的绵绵细雨,一纸薄薄的公文,从宣政殿传出,再送往皇城时,便掀起了这次波及整座长安乃至天下的变革。从此,官员的考功和科举制举的举办彻底分开,科举场地不再是吏部院子,而变为礼部的南院,后来之人,再不识座主徐青、顾顺之名。

对于顾越而言,虽然凤阁的格局依然是阴云重重,但,好在严凌兼任礼部侍郎,与吏部苏晋并驾齐驱,拿稳了原先独控在考功司手中的量人用人的权力,如此,他行走在朝中,也更有些底气。

难得平静。

四月刚出头,顾越寻思良久,才终于向制诰舍人袁仁敬,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袁制诰,麟德殿寒食筵,顾某不才,想去……看歌舞,特请御前持案宣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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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次里程碑式变革的具体始末,以《大唐新语》最详尽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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