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怎偏宠(7)
既被挑破了心思,又被他撩拨这许久,此人却要仿若无事,还说要赠她一个如意郎君。
可分明……藏昙也举止有异,他究竟,又藏了什么不可言说的隐秘故事?什么能叫当今天下万民之上的国师,分明别有心思,却不愿与她牵扯?
柔真终是垂眸福身。
“谢国师大人关怀,柔真告退。”
她在圣宫无所凭靠,又有一心利用她的母后遥居皇宫,这连国师也多有隐瞒的浑水,她怎么淌得进?
不如知晓分寸,见好便收。
她确实是个胆儿肥的,坏主意也多得很,可那是算计得准时。如今她对藏昙所知甚微,她拿什么算计藏昙?又怎能决断,是否确有隐情,叫她远离藏昙才是条正道?
况且,她对藏昙,那刹那间的心如鼓擂,尚不值得她赌上一切,满腹算计,丢弃脸面地攀缠。
柔真披好狐裘,转身出了圣殿,没了心思去瞧殿门口认出狐裘主人是谁,因此神情狰狞的灵苑。
柔真不是不惜命,这样的冬日里,她没了披风确实易患风寒,方才未曾想到是灵苑来闹人,出殿时未曾记得带上披风。等到与灵苑在殿外一番周旋后,也无暇再命人送来披风了。
几声低咳便引得藏昙注意,她记着这份恩情。
除此之外,也大抵做不得他想了。
柔真满腹心思回到苍禅殿,被萝蔓灌了几碗姜汤,但果然还是夜间咳嗽不止,等到次日晨间醒来,已经是头晕脑胀,四肢乏力。
萝蔓伺候着柔真喝下圣手枢珩开的药,见柔真神色恹恹,便递了颗蜜饯。
“帝姬怎么昨日回来便不大欢喜?婢子听闻国师大人命二长老禁足灵苑,好好管教一番,还斥责了二长老近日办的差事,落了二长老的面子呢。灵苑这可神气不起来了,帝姬怎么反倒不欢喜了?是国师又说了难听的话?”
柔真觉着喉间发痒,忍不住又低咳了几声。
咳罢,她接过蜜饯,压住了口中漫开的苦意,眯了眯眼,道:“我可是听少了难听的话?听了这么些年,也就及笄那日面子被落得狠了,才当真气过一回。”
说灵苑的话,仿若未闻,最后一句问国师的,倒是答了。萝蔓瞧出来,柔真这回确是因着藏昙心里不舒坦了,便不敢再问。
“婢子觉着,二长老是因为灵苑行事惹恼了国师被迁怒,不知二长老会否记上咱们。”
萝蔓大抵是有念叨谁便要见着谁的体质。
有婢子进来通传,二长老想来探望柔真,此时正在门外,不知柔真帝姬是否方便。
柔真原本斜斜靠在床头软枕上,闻言,勉力撑起身子坐得直些,睁开方才因无力而微阖的双眸,道:“请二长老进来。”
圣宫中有三位长老,众人皆知,二长老最是平易近人,慈眉善目,只是护女如命。
圣宫中人几乎人人都得过二长老的笑颜和恩惠,因此,更是对灵苑多有忍让。
圣宫之中不比外界凡世,对男女之防看得并不那样重,没有柔真病时,外男不得探望的道理。而此番,二长老却愿意在房外先行询问柔真的意愿,并未凭身份直接闯进房内,是给了柔真面子的。
因此,无论如何,柔真都要客客气气地待二长老。
二长老正值壮年,却不知为何白发白须,平日里总是捻须微笑,和蔼近人。柔真见他撩帘进了房,在迎上他视线前,便低头开口道:“二长老日安。劳烦长老拨冗前来探视柔真病躯,柔真不胜惶恐。”
“帝姬言重了。是小女年幼不知事,莽撞行事,惹得帝姬受寒,老夫理应上门赔礼的。”二长老面上仍含着旧日里常见着的那一抹和蔼笑容,掌间捧了一个封好的红色锦盒。
其实灵苑今年也将要及笄,若说年幼,自当是有些勉强。
他接着道:“老夫有几味温补的药材,特带来给帝姬病愈后调理身子,还望帝姬莫将小女冒犯放在心上。”
柔真微微勾起嘴角。
“二长老一番心意,柔真不敢推辞。灵苑小姐也是心向国师,又怪柔真未解释得清,柔真岂会将灵苑小姐的直率当作冒犯?受寒发热也是柔真自个儿体虚的缘故,近年冬日里常常缠绵病榻,怪不得灵苑小姐。”
二长老亲自登门道歉,若柔真还不给面子,确实是说不过去。
收了赔礼便是答应将此事揭过,因此,赔礼不可推辞。这个道理,柔真还是明白的。
“只是国师被我等叨扰,大抵是有些怒气了。怨柔真未解释得清楚,才有了这一桩事,害得长老被迁怒,柔真也是于心不安。”
二长老捻着须的手连忙摆摆,面上仍是笑色,道:“国师怪罪老夫,是老夫办事不力。老夫掌管各地传教之任,却出了纰漏,自当怪罪。帝姬大可安下心,此事与帝姬无关。”
几番客套之后,二长老正要离去。
“柔真身子不便,便不送长老一程了。”
二长老笑着应声,一转身便恰好对上撩开帘正要进房的藏昙。
他今日难得着了件黑衣,衬得那张一贯阴沉的精致面容格外庄肃。
一室的人连忙行礼。
“国师大人。”
藏昙挥了挥手,二长老便退出了柔真的寝房。
柔真有些不大愿对上他的视线,思及昨日他的抽身退离,便觉着脸上发热。
毕竟是蓄意接近却被拒了,她觉着极其没有面子。
“枢珩开的药喝过了?”
柔真低下头,声音因喉咙充血,略有些低哑,应他道:“喝过了。”
因未曾从床上起身,柔真披散着一头长发,未有绾发,又低着头靠着床头软枕,显得极为无精打采。
藏昙瞧着她头顶碎发。
“从前帝姬病时,本座好似未曾来探望过。今日倒是第一次见着帝姬失了仪态的模样。”
柔真忍不住刺他,“幼时柔真一贯没有仪态,怎么今日便是第一次。况且……何人病时不是失了仪态?只是有的人不曾梳头,有的人却抢他人物事罢了。”
讲到最后,她抬眼看向藏昙,露出一丝笑意来。
抢他人物事?藏昙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前面还是埋了很多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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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抢我的球(一)
九年前的冬日,也是一场大雪过后,亭台殿宇上堆了一层积雪,飞檐上悬挂着条条冰凌。
圣宫中那泓最大的湖——宜清湖冻上了一层冰皮子,隐带些朦胧的灰。这灰中投映出的晴好碧空,也有些迷蒙。
立于临湖的宜清亭中,迎面嗅到的是凛冽的冰雪气息,混杂着湖边梅花的暗香。宜清亭地势甚高,能俯瞰宜清湖及周围盛景,常常有圣宫中人在此停留赏景。
因此,宜清亭中常有在此赏玩逗留的人留下的糕点碎屑,平日里总有几只麻雀来此觅食。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蹲在亭外碣石后,手中牵着一根线,从碣石外探出半个脑袋目不转睛地瞧着亭内的动静。
她圆而大的双瞳其中仿佛含着星子,长睫卷翘,灵气盎然。
这正是八岁时分的柔真了。
“哎,师妹……”有只手轻轻拍在了她头顶上。
柔真猛地转头,狠狠瞪他,又举起一根小小手指立于唇前,“嘘”了一声。
她压低声音,接着道:“藏枫你个二傻子,没瞧见我在捉麻雀吗?你若是吓走我的麻雀,你就钻进笼子里去扮肥鸟罢!”
来者是柔真的二师兄藏枫,小时候便同柔真一道爬树捉鸟,只是挨骂的通常只有他一个人。
闻言,他的目光顺着柔真手中那根线探去。那根线延伸到了宜清亭中央,连着一根枯枝,枯枝上顶着一个镂空的大果碗,果碗下放着被掰碎的糕点。那果碗原是洗了果子沥水用的,用来捕麻雀,大小倒也正合适。
方才正有一只麻雀蹦到了果碗边上,若不是藏枫一声师妹惊飞了它,没准如今柔真已抓着了那只麻雀。
藏枫摸摸脑袋,“嘿嘿”一笑,也蹲下来靠在柔真边上,压低声音道:“师妹,你抓这麻雀做什么?要烤来吃吗?”
柔真转过头去,继续盯着宜清亭栏杆上另几只麻雀,只用气声答他道:“抓来玩玩罢了。从前春夏间爬树捉鸟捉到的都是幼雏,我瞧现在的麻雀肥得很,捏起来想必手感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