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要善良(7)
“……”
哪有这样的天下第一，竟然要千里迢迢来偷学别人的武功？
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和平时太不一样，两个护法望着她，都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次不用推三阻四，他们已相互交换了答案，“难道殿下在怀疑自己？”
小梅一下子站不住了，蹲在地上，拉着谢慈的手道，“殿下，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
“对。”
旁边那个跟着点头，“咱们无量宗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号令天下，谁敢不从。”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谢慈笑得浅淡。
小梅继续道，“还有无量神功，当初多少人为了它抢破了头，只要殿下好好修炼，定能成为天下第一。”
话音落地，海潮涌来，狂风吹拂着三人的衣摆，无端显出了几分苍凉落寞。
古今，多少豪言壮语，从风中飘过。
谢慈蓦然站起了身，护法们一脸期冀地看着她，“殿下决定回去了？”
“不。”
她本来的确打算回去的，但听完了这番话，不知为何，竟然想要留在这里。
“小梅，小柳，你们走吧。这些年来，我费尽心力钻研无量心法，想要横行江湖，称霸世间，却迟迟无法冲破十二重关，或许并不是它艰深奥妙，而是我太过执于此念。所以把自己困在了囚笼之中，以至于现在都没有读懂它的真谛。”
谢慈转过身去，“从今天起，我要放下自己的身份，重新修炼。”
这里是逍遥山也好，是别处也罢，她既然因缘巧合来到了此地，就不必再东奔西顾，想着换个地方。望着隐在夜色中的奇峰，谢慈的脸上仿佛褪去了多年来的戾气和杀意。
那张本就清丽莹润的面庞好似脱去了一层坚硬的冰霜，显得年轻稚嫩，甚至有几分柔和。
眼前的谢慈，是让梅若雪和柳岸生都觉得陌生的。
但，他们对视一眼，却都轻轻地笑了起来。
“好，殿下。如果你已经想好，那我们就回去了。”
“……”
谢慈望着这两个最信任的人，压低了声音道，“替我守好无量山，别让蚂蚁爬到殿里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在山上种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树，一到夏天，就连大殿也能飞进来蜜蜂，虽然都被她当作练功的沙包了。说完这话，谢慈不再看他们，径自朝原路走了回去。
背后，隐有几句感叹声。
柳岸生道，“真没想到，殿下居然改邪归正了。”
梅若雪却叹了叹，“其实，我觉得以前的殿下也挺好的。”
可会抓小动物了。
第二日。
萧无忌早早起来，亲自写了一份招徒弟的广告，晾了晾，正准备让人拿出去张贴，推门后，却见一个头上裹着纱布的漂亮丫头站在门外。
他顿了一下，眼里骤然现出几分微妙的笑意，话音却平平淡淡，“昨日不告而别，今天早上却堵在我的门口。”
“敢问是何意？”
说话间，他手里的东西被谢慈看了个正着，“这是什么？”
她问，同时好像要准备抢过去看上一看。
不过刚抬起手，仿佛顾忌什么，又讪讪放了下去。见她还算收敛，萧无忌倒是很大方地展开了纸面，纸上的字映入眼帘，堪称笔走龙蛇，飞扬耀目。
然而谢慈却是倒吸了一口气。
只见上头写的是，“今，逍遥门为求发展壮大，现招弟子十名，男女不限，人品为上，但凡是天资过人，有武学根骨者，本掌门必定悉心教导，来日衣冠相授，传我逍遥剑法，成我逍遥门人。不求称霸武林，但求四海安宁。”
“掌门萧无忌诺。”
谢慈一口气念完了上面的字，眼珠转了转，忽然做了个匪夷所思的举动，她将这张告示一卷，居然塞进了自己怀里。
萧无忌：“……”
他似想笑，抬手掩嘴咳了咳，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谢慈心内起伏，如起了大浪一般，她素来活得肆意，却也只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如今有了拜师的念头，不免收敛起了三分脾性。
但长到十八岁，她还未曾刻意向谁温言细语过。
是以纠结了半响，嘴里没吐出半个字，一张白玉似的脸竟是浮起了红晕。
“苍天呐……”，谢慈心内呐喊。
她为什么会对着这个人脸红？不应该啊。
萧无忌眼中的笑意收去，反倒是严肃了起来，“莫非你有话要对我说？”
谢慈：“……”
说不出口。
他忽然伸手，五指张开，“既然没有，烦劳将告示还给我，我还有事要办。”
玉华峰清幽雅致，山上的树荫极高，入眼一片绿意，谢慈一个俏生生的姑娘立在门口，身后松涛阵阵，她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绿，好似个打翻了的染料缸一样变来变去。
萧无忌真的觉得自己忍笑忍得很辛苦。
“你……”
刚要说话，谢慈抬头，瞟了他一眼，那神情好似脖子上被人架了一把刀，终于是极为勉强地开了口，“请收我为徒。”
这五个字说得犹豫，出口之后，她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平静了下来。
平静之后，她再看萧无忌，倒被他惊了一下。
他这一刻眼里好像全是她。
奇怪。
难不成他没收过徒弟？
谢慈还在琢磨，耳边，萧无忌又开了口，“我本要收十人，现在你拿走了我的告示，剩下的九人，又该怎么补呢。”
他这句话里很有几分玩笑之意，谢慈一听，却是板起了脸，好似受到了挑衅一般。
“我难道还比不过别人？”
她一边想，一边磨着牙笑了笑，“剩下的，以后再说吧，你觉得，我到底行不行？”
两人相对而立，一瞬间，却莫名有种针锋相对的气流涌出。
半响后，萧无忌抬手，拍了拍谢慈的肩，动作不轻不重，但她却蓦然一愣。
“当然能。”
他嘴角扬起，笑出一个迷人的弧度，“话说，我一看到你，就觉得我们之间很有缘分。对了，你还没自我介绍，你叫什么名字？”
谢慈张嘴说了两个字，眼睁睁望着萧无忌的背影离去，她脑海中突然跳出了一个画面，那时她的心情似乎也是如此惊愕。
是在暗河底下的溶洞里，她快死之时，一个男人出现在那儿。
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借你肩膀一下～”
难道……面前这个逍遥门的掌教，就是那个在她肩上踩了一脚的男人？
谢慈嘴角一僵，忽然笑不出来了。
第 6 章
萧无忌答应收谢慈为徒，便当真是给她安排好了住处，他性情一贯随意，免去了晨昏定省等繁琐礼节，也并未大张旗鼓办什么拜师仪式。
不过第二天早上，他将谢慈叫了过去，又问了她一个问题。
“此前可练过其他功夫？”
说话时，他正在书房内找什么东西，并未回头看她。
谢慈想也不想，便说没有。
实则无量宗的各种功法她都看了个遍，唯独无量神功的最后一册，也就是昔年引得武林腥风血雨的九幽阴阳诀，她直到现在也参悟不透。
数次修炼，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这件事，无疑成了一桩心病，若非心如火烧，日夜煎熬，以谢慈这般目上无尘的态度，不会托手下人到处找一位“当世高人”回来问个究竟。
说来，东方羽给出的答案并不复杂，也就是让她来逍遥山历练一段时间。所谓“历练”，以谢慈的理解，自然是要练萧无忌所传的功夫。
是“偷师”。可江湖之人，你死我活不过一句话的事。就算是偷师，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谢慈毫不心虚地答了话，眼珠动了动，不禁往椅子上瞟了瞟，她甚少这么规规矩矩地站着，心下想找个地方坐一坐。
“坐吧。”一旁萧无忌的声音却是响起。
他在对面望着她，一张脸是极为标志的英俊，双目炯炯有神，虽然看得出年纪不轻，但仍是带着一身从骨子里透出的朝气。谢慈很少这么“直视”一个人，所以她居然有点惊讶，觉得这个“师父”好像也不是那么碍眼。
有时候记忆就是这么神奇，明明她早就忘记自己差点死在暗河下的事，现在想起，居然还能回忆起几个不经意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