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要善良(28)
在这阴暗的拐角处,她全身的意识都似被放大了,紧扣的五指愈攥愈紧,心跳声越来越快,她在这个吻里生出一丝恐慌,他不仅是在亲,那股不容反抗的力道,简直是在吸着什么。
作为一个沉迷武学多年的小姑娘,谢慈活了快二十岁,这样的感受还是头一遭。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脑子好像成了一团浆糊,被人搅动得可怜兮兮的。
两人的手掌处终于不再那么烫了,这个漫长的吻也像要结束,他喉头微动,咽下了嘴里的水液。
睁眼,谢慈恰望着他,极近的距离,唇舌还互相贴着。
想解释一下,可又觉得全无必要。
于是他只是微笑凝视她。
没事了,阿慈。
他要起身退开,蓦然后腰被人抓了一下,是她的手,嘴里传来异样的触感,她学着他动了一下。
青涩的动作,充满试探之意。
他捧住她的脸,缓之又缓地退,谢慈眼中闪过一丝着急,他绕在她耳朵边轻声说了句话。
“别生气,现在不能玩了,先停一停。”
“……”
她脸上恢复了红润之色,眼睛又亮又润,并没有接这话,只是拽着他的袖子站了起来。
刚一起身,谢慈立刻就发现,洞的另一头有个人影,她莫名想到了火蛇殿那个女人,不由喝问,“谁在那里鬼鬼祟祟?”
隔着一段距离,女人的声音仍旧清晰传来,“原来逍遥侯竟然跟自己的徒弟有不轨之事,可怜我的女儿,受了这么多苦,却是为她人做嫁衣。”
她不知在这里呆了多久,居然还知道岛上发生的事。谢慈听了这番话,只觉得莫名其妙,看了萧无忌一眼,她奇道,“谁是逍遥侯?”
一个被冷落忽视的圣女,如何知道数年前纵横江湖的男人就站在眼前,她显然不曾听过这个名号,萧无忌微微一哂,答道,“我也没听过。”
两人对视一眼,好似心意相通,都觉得这是个怪女人。这样的人当然不必理会。谢慈转过了头,她记着自己刚刚去喝水,后来肚子很疼,仿佛晕了过去。
此刻摸了摸自己身上,那痛意烟消云散,倒并未觉出什么异常。
怪女人却又开口了,“你一定在奇怪,为什么肚子不痛了。”
谢慈停住了脚步,她很快反应了过来,“你在水里下了毒?”
“……”
“毒?我没有下毒,但那只虫子却比毒可怕得多,一旦我让它动起来,你就会生不如死。”
说话之时,女人的身影忽远忽近,声音亦忽大忽小,似乎一直在移动,谢慈莫名讨厌这样装神弄鬼的家伙,心头生出一股恶气,她冷笑道,“好啊,那就看看到底谁厉害!”
女人嘴唇翕动,似乎默念着什么口诀,可谢慈神情毫无变化,步伐飞快,转瞬间就逼到了对方面前,望见她的面容,她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火蛇殿那个女人。
可仔细一瞧,两人五官虽然相似,眼前的女人显然年长了数岁。
“……”
沙月显然想不到谢慈当真过来了,她面上闪过一抹惊骇之色,嘴里又念了几句晦涩难懂的语言,不是中原话,谢慈听不出来,蓦然拿住了她的肩膀,“什么鸟语!”
正待这时,身后传来几声异响,仿佛有东西倒在了地上,她扭头看了看,不见萧无忌的身影,心中奇怪,沙月却是恍然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
她目光中闪动着奇异的光,喃喃道,“当年他为了她送命,现在圣女身边也有了愿意为你死的人。”
“你们——”
沙月似乎遭到了极大的打击,踉跄着退后几步,手中却蓦然银光闪出,谢慈身形未动,手指间只夹住了两根细针,她几乎是忍不住嘲讽起来,“怎么还是这招,偷袭也要有点创意吧。”
话音刚落,她掌风一动,已然出手。
极快的速度,如火龙一般席卷而来,分明是暴虐的功法,可其中却夹杂着飘渺若虚的气势,仿佛已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
也许,就连谢慈自己都意识不到她的功力已经今非昔比。
沙月最先感到震惊,来不及思考,一句话脱口而出,“你的无量神功突破了十二重……不可能……”
修无量神功的人,少有到达这个境界的,因为这门功法,本就只有一种人才能练成。
——便是无情无欲,超越世间一切规则的“逆命之人”。
谢慈虽是圣女的身份,却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天真活泼的年纪,即便再有天赋,也不可能跨过“生死”一关,怎么会修到这样的地步?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甚至想驱使蛊虫让这女孩吐出真话,可瞧她的样子,显然蛊虫已经不在她肚子里。
多半被萧无忌动用内力吸了出去。她没料到昔年风流债一身的逍遥侯居然甘愿为一个女孩赴死,顿时心情复杂,半响说不出话。
判断出女孩的身手,她自然也不做反抗,任凭谢慈将她押住,幽幽道,“你不去外面看看。”
“看什么?”
谢慈莫名心跳了一下。
“如果我没猜错,你师父刚刚替你吸走了蛊虫,刚才一番催动,他恐怕经脉全碎,也许活不过两个时辰了。”
“……”
站在曲折的洞口,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可又像不敢置信,眼睛盯着地面,反手点住了女人的穴道,只飞速往外跑。
萧无忌原本应该是站着的,此刻坐在地面,他不知道自己脸色多难看,居然还对她笑了一下。
“……阿慈。”
他想说,你来了。可只勉强叫出她的名字,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眼帘低垂,心头居然窃喜,这样的痛,他替他的阿慈受了,很好。
往前的人生多少年风流,有得意失意,有过尽千帆皆不是的遗憾。
唯独此刻快要奄奄一息,他很欢喜。
“不会再救任何一个女人。”
是逗她的话。
他萧无忌,活了这么些年,救过很多男人女人,现在为自己心爱的人赴死。
心甘情愿,万死不辞。
谢慈半跪在他面前,伸手似乎想摸一下他的脸,他现在的唇色极淡,剑眉舒展,好像生命已经流逝了大半。
“师父……”
就连自己的声音也变得遥不可闻,她脑子嗡嗡作响,眼前是一阵阵的黑,还在思索,蛊虫是哪里来的,是水,水里被人下了蛊。
她知江湖险恶,也不过是你争我夺,你死我活,如这般阴损下作的手段,却是全无认识。
望着面前强撑着一口气的男人,双眼渐渐红了起来。
这一回却没有泪水流出,她听见自己无比冷静的声音。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
第 26 章
谢慈问了句极落下风的话。
这种时候,其实可以装作不在意,无所谓这个人的死活,推拉周旋,混淆视听,总之别让敌人以为自己踩到了她的心口上。
一脚下去,会溅出滚烫的血。
这辈子都不能复原。
可是,就是没有丝毫伪装的心情。
她摸到他的手,那本该是温暖干燥的手掌,此刻冰得像一块石头,不断有汗水浸出,软绵绵的失了力道。
脸上,额角眉心俱是擦不干的冷汗。
他一定很痛,甚至感知不到外界的动静。
但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却还笑了。
他怎么笑得出来?
换做是她,一定恨不得咬舌自尽,一只在身体里兴风作浪的蛊,到底有多痛,她知道。
问出这话,蓦然手被碰了一下,她凑了过去,听他含糊不清地说了三个字。
“别信她。”
手指轻轻地划在她臂上,是让她别管的意思。沙月夫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江湖上的人都有所耳闻。萧无忌并非不认可谢慈的武功,可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徒弟了,她也许有些女孩的小心思小主意,可就是个横冲直撞的直线条头脑。
碰到一个极其工于心计的对手,恐怕只有被耍的份。
果不其然,出现在几米外的女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狼狈,甚至已带了胜券在握的表情。
一对师徒,师父为徒弟吸走了蛊虫,徒弟也心心念念牵挂着师父,都是对方的软肋,哪边刺上一刀都要流血。
世上的人若都这么有情有义,岂不是很好戏弄?
沙月刚才被谢慈的身手所震慑,眼下却是一点儿也不慌不忙,甚至语速都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