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说,要善良(26)
“师父,我……”
她圈着他的腰,好似被烫着了一般摇头摆尾,“我难受。”
“……”
难受?
他立刻想到她那只手,忙退开了些,“手上疼不疼?”
他带着她坐在了稍微干燥些的地方,按了按她的右臂,果然有些发肿。
谢慈垂眼望着他,洞内很暗,所幸海上的月亮好像大一些,今夜虽不是圆月中秋,可淡淡的光亮也照出了他的神情。
凝在眉眼中的关切,和形状优美,弧度略扬的唇。
她蓦然想起了他们散步在海滩上的那个夜晚,脸上忽热了起来,就连眼瞳里好似也泛起了水光。
晃晃荡荡,波光粼粼。
萧无忌却还在琢磨她的手,要快,要准,但不能狠。
“阿慈……”
他准备动手了,想着提醒她一下,孰料一抬眼,却望见她咬唇的样子,经过这十几天的折磨,她看起来当然不如平日那么靓丽神气,可那专属于小女儿的情态,却是初初展露在那张脸上。
陌生,动人,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目光。感觉他在打量她,谢慈蓦然低下了头,不似平时那样大胆地回望。
她像是羞了。
他们相处不算短,可这番敛尽春山的姿态,当真是动人心弦。
萧无忌蓦然喉头动了动,抬手略挡了下鼻子,他清了嗓子说话,“师父把你的手接上,忍着点。”
谢慈“唔”了一声,她不怕疼,倒也并未觉得紧张,只是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反而笑了一下,说道,“阿慈,师父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她好奇地抬起头,就在这片刻之间,只听两声咔拉的动静,电光火石间,那只胳膊被重新接了上去。
“……”
他的手法几近完美,力量也恰到好处,谢慈几乎没觉出什么疼来,只是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她还记着他的话,“对了师父,你刚才说要问我什么?”
男人揉了揉她的脑袋,从贴身的小包袱里取出了一个油纸袋,一边解上头的细绳儿他一边笑道,“师父想问你饿不饿。”
被人吊在悬崖边自然是不会有吃的,不光如此,在那种非人的折磨下,撑不住死掉也是常有的事。
谢慈练武多年,有内功护体,自然非寻常人可比,可她终究也不是大罗神仙。
不过是靠着一口气硬捱。
饿归饿,她不去想。
此刻,看着他献宝似的拿出一包吃的,她眨了眨眼,登时是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十足的孩子气,往常她爱拿架子,总是故作深沉,说话也要将腔调压住。
在这个人面前,她发现自己身上的皮掉了一层又一层。
什么无量宗圣女,什么三十六部首领,通通被抛在了脑后。
她只是谢慈,一个不到二十岁,喜欢舞刀弄剑的小姑娘。
“师父,你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啊。”
“……”
萧无忌陡然被徒弟扑上身,省略掉身上丝丝痛意,他搂着她的背,轻声轻语,“不会是被被师父感动了吧,那你可要小心了,以后你还会经常被感动的。”
谢慈“……”
他可真自信。
不过,她喜欢。
萧无忌吸了口气,坐在地上,打开了那浸着香气的油纸袋,这东西放在小包裹里,没透出什么气味,解封之后,令人垂涎欲滴的浓香便蔓了出来。
谢慈望着那一整只烤得发脆的烧鸡,杏眼圆睁,一时说不出话。
“怎么样?”
萧无忌托着这只烤鸡,大有等待夸赞之意,“是不是很香。”
他一路上琢磨着给她带点儿什么回来,
后来将五张地图交到裴升手里,他心落了底,从益州返回途中,特意进城绕了一圈,此地为大齐治下,尚算太平安稳,沿街有人叫卖烤鸡,他在旁看了看,墙根下一个瘦瘦小小的娃娃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问他道,“大叔,你怎么光看不买啊?”
萧无忌身形高大挺拔,又是内功深厚之人,一身气度卓尔不群,站在人群中便十分打眼,就连卖烤鸡的都被他盯得不自在了。
“本、本店烤鸡乃是两百年祖传手艺,色香味俱全,谁吃谁知道,客官你要不要买一只尝尝?”
“……”
萧无忌微微一哂,对那小乞丐道,“问你个问题,你要是答得好,我就请你吃一只鸡。”
小乞丐自是大喜过望,“好啊好啊,你快问吧!”
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十年都难得遇上一回,他仰头看着,男人思忖片刻,道,“你说,我若是买这只烤鸡送一个女孩子,她会不会高兴。”
“当然会……”
话没说完,男人笑吟吟地道,“说实话。”
好吧,小乞丐挠了挠头,“我不知道她会不会高兴,但如果你买了,我和妹妹今天就有肉吃了,我们都会感谢你的。”
说完,他一脸期待地望向男人,“我答得好吗?”
男人笑着点了点头。
“我想她就算不喜欢吃鸡,应该也会高兴的。”
“为什么?”
萧无忌走到摊子边,跟老板点了两份烤鸡,又对小乞丐道,“因为那个姑娘是个很有爱心,很善良的人。”
他提着一个油纸包,将另一只递给小孩,嘱咐道,“拿去吧,别让人看见。”
“……叔叔,谢谢你。”
男孩接过烤鸡,抹了抹了两只眼睛,大声道,“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萧无忌望着那孩子跑远,目光悠悠远远,似落在了千山浩土之间,回去的路上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大齐裴将军的部队一连取得十三城,大胜而归。
第 24 章
萧无忌眼中有笑意,两人浑身带伤,狼狈不堪,可到了吃饭的时候,他望着她,眼底只有一片荡漾的光。
那些危机此时好像与他们无关。
毕竟水玲珑再厉害,也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洞里。
“阿慈,不喜欢吃烤鸡吗?”
“喜欢……”
谢慈听了他说起路上的事,听到最后,她捧起自己的脸,眼尾轻轻上扬,瞥着他,“师父,瞧你说的,我哪有这么好。”
嘴上不承认,心底却是开了花,看来她还是挺不错的嘛,虽然小梅和小柳有时说她“过于狂躁”,可在萧无忌眼里,她又有爱心又善良。
简直就是十全十美。
“快吃吧。”
他将整只烤鸡递到谢慈面前,鸡当然已经冷了,但闻着还是香气扑鼻。
想到这是他特意为自己带回来的美食,谢慈缓缓抬起了手,脸上却是一副迟疑的神色,似遇到了什么障碍。
他撕下一个翅膀,递给她,那眼神颇为殷切,好像她吃上一口,饱腹的是他一般。
“师父……”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忍不住道,“你为什么想到要买烤鸡回来?为什么不是别的什么。”
比如小鸭,小鱼,小兔子……
萧无忌:“……”
原来阿慈不喜欢。他默默拿过她手上的鸡翅,将之收了起来,合上油纸袋,端着往洞外去。
谢慈立刻拦住了他,“哎哎哎,我又没说不吃,干什么要扔呢。”
他转过头,手的位置不动,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低头看着这包可怜的鸡,她咬了咬牙,接过去打开咬了一大口。
萧无忌立刻看向自家徒弟,亏他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没人知道萧掌门私下里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怎么样,好吃吗?”
他满眼就写这几个字。
谢慈嚼着嚼着,忽然仰头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真有这么难吃?他脸上神情渐失落,蓦然面前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
“师父,你在哪买的,很好吃。”
萧无忌打开油纸上的包装,扫了一眼,快速地念道,“益阳天下无敌烤鸡——百年老字号,谁吃谁知道。”
谢慈含笑点头,两人对望了一眼,她撕下一个鸡腿,给他,“师父,你也吃。”
他好似被噎一下,“这是特意给你买的,师父就……”
瞥到她鼓起的嘴角,只好是接过来,咬了一口,虽然已经冷却,可那辣味丝毫不减,麻辣之中,更有绵绵不断的烤鸡香气,外焦里嫩,汁水淋漓,口感绝佳,如果不那么辣就更好了……
“咚”一声,萧无忌往地上倒了下去,好在没多久就醒了过来。这辣味很足,但可比那瓶辣椒水的程度轻多了,他不能吃,单是在一旁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