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掉男主当皇帝(7)
“您别怪责乳母,”他怯生生地说,“是萧木趁她睡下了,偷偷跑出来的。”
“无妨了,朕不怪罪她就是。”容鉴拍了拍那个小脑袋,孩子那双晶亮的眸子眨了眨,红润唇边的笑意几乎让岳方成也忍不住要微笑
——他膝下没有子女,唯独好友的这个小儿子,有时能让他感受到几丝温暖。
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向着他转过来了,宝石一样璀璨地眨动着,“岳相,不要回去了。”他从父亲膝盖上滑下来,几步又跑到他身边,向外一指,“萧木来的时候看见外头下雨了,冷。”
他回过头去轻轻摇着容鉴的手撒娇,“就让岳相留下嘛……”
容鉴看了一眼岳方成,他也在脸上绽开一个微笑,轻轻拍拍孩子柔软的头发,“好吧,我留下。”
第 5 章
怀璧、怀梁和怀玉都走了,大厅里空旷得几乎有些死寂。李重荣一个人孤身走进大厅内,此刻天色晦暗,天边好像蓄积着另一场大雪。
虽然如此,北地却向来崇尚朴素节俭,此时大厅里空无一人,所有的灯烛便也都熄着,大厅里浑然是黑铁的颜色,只有上一次点过的蜡烛和着凝固的烛泪,静静地趴在自大厅柱子两侧伸出的大蜡碗中。
李重荣是燕方东府的孩子,他的亲生父亲是燕方三位公子和公主的次父。故而他从小就陪伴着,又或许,甚至可以说是围绕着兄妹三人长大。
思及往事,他大多数的经历,都和兄妹三人或多或少地有着联系。
李重荣现在十分想念他们,自己的儿时玩伴,和至交好友。怀璧一手揽过他的肩膀亲密地开玩笑,怀玉明眸善睐,肌肤如真正的美玉,喜与他和王兄们一道乘车出猎。
她笑起来,可以融化北地的冰雪。
在通往后院的漆黑大门前李重荣停了下来,大门摸上去冰冷而沉重,又有一种奇怪的磁吸力。在无边的寂静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推开了那扇大门,让它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哑的□□来。
刺眼的光线瞬间透入,李重荣不由得抬起手挡在脸上,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那雪地上刺眼的反光。
长廊一面是住所,另一面则开给后院,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子正穿着各式各样颜色鲜艳的衣服在雪地上玩球,这大多数是仆人的孩子。
一个生着附佘族金色眼睛的小姑娘一脚把球踢到了李重荣的面前。他笑了笑,伸手将球捡起来递给她。小姑娘也不怕人,反而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李重荣蹲下身,问她,
“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阿允原先是侍候公主的嬷嬷,我阿答给王上放马的。”
熟悉的称呼又一次勾起他心里尚且新鲜的伤疤,他勉强对着姑娘笑了一下,摸摸她的脑袋。低声道,
“行了,跟他们玩儿去吧。”
小姑娘欢欣地跳走了,这之后李重荣也便快步走开了。他最后停步长廊最深处的那间屋子面前,没再多想,叩了叩门之后,就走了进去。
房间亦无几分温度,整间屋子活像是冻在一块千年不化的玄冰里。李重荣人刚一进去,生生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屋子里两个人都抬头朝他的方向看来。李重荣道,
“王上,父亲。”
李明堂只看北地王怀镇,怀镇则冲他微笑一下,点了点头。不过几天的功夫,他鬓边已有丝丝白发生出,仿佛过去的不是短短数天,而是几年,甚或几十年。
他身上穿的很厚,坐在火炕上,火炕里只些须地温着那一把火,手里倒是托着一个铜柄手炉,但是也没有点起来。在他的膝头,还放着怀玉临走那天披着的火狐皮裘——沉寂屋子里唯一的亮色。
李重荣想着,仍然恭敬地低着头没有抬起来,
“王上和父亲唤我来,想必是有要事?”
“不错。”怀镇道,“燕方不可以一日没有储君……北方新败,孤又病着。若燕方长久没有储君坐镇,久后必然生乱。”
可是此刻,他的长子怀璧明明已经远在王都万秦,秦王的意旨,难道还可以抗拒不成?李重荣不得其解,但仍然恭敬地问道,
“您有何吩咐?”
那张已经有些苍老的脸上,有一刻现出为难神色。但很快他的眼神又严肃,冷静起来,显示出不容错辨的坚决。他久久地注视着李重荣,直到这种沉默的注视让他近乎心慌,难以忍受之时,他终长叹道,
“这事情虽说来不雅,但我曾于白云浮水生有一对双生儿,为今之计,只有请你叫他们找来,养在宫中,这才可保万无一失。”
听他话,李重荣心里瞬间便沉了下去:王上和父亲要这样就放弃怀璧他们三个吗?如果他找到了那对双生子,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怀璧再不是储君了?
可他们只是上京为质,又不是不再回来。
李重荣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要跟自己的王争辩,但父亲只用一个眼神就制止了他。
“明白了吗?”
李重荣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明白了。”
父亲低声对王上说,“我能单独跟他说两句话吗?”
怀镇想一想,对着他们点了头。李重荣在父亲身后走出门去,站在冰冷的门旁。父亲身穿狐裘和无袖大氅,背挺得很直,两手负在背后,眼睛像是两块冻琥珀。
“你有什么想法,现在说罢。”
“我……”李重荣敬爱自己的父亲,从未忤逆过他,他说的每一件事,他样样都会照办。可现在他却在迟疑了——因为他也断然不愿意背叛自己的友人,不愿意背叛怀璧、怀梁和怀玉。
可如果他遵从王命,远赴北方的白云浮水去找到那对不知名的双生子来替代他们,这便是背叛。
他嗫嚅着,在父亲的目光中低下头去,
“孩儿以为,以为此举不妥……”
父亲没答话,孩子们仍在后院嬉闹,于是他鼓足了勇气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
“公子和公主们虽然身在万秦为质,可北地储君,说到底还应该是最年长的怀璧公子。更何况,怀璧公子自小就在大津长大,深受文武爱戴。孩儿以为,贸然寻找两位从未进过白狼关的公子来取而代之,并不合适。”
“那以你所见,该当如何呢?”
李重荣踌躇着,此时他觉出自己的说辞并不能让自己满意,“该当静待怀璧公子北归……”
“那么,如若在这期间,北地因缺少储君而人心不稳,该当如何呢?一旦秦安有变,公子和公主们安危有虞,王上孤身临朝主事,独力难支,这又该当如何呢?”
父亲的声调极为平静,甚至有些温柔。但话中不容反驳的威严确然使得李重荣从头凉到了脚,他将头深深埋了下来,眼睛紧盯着自己的脚尖。
直到那沉静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这一次语调稍微放柔,带着些劝说的味道。
“从未有人想过要将怀璧公子取而代之,重荣,你想多了。不论是我,还是王上。我们都不过是想让北地多一份保障,不至于生杀大权尽落敌手,叫人掣肘,挣脱不开。”
他一手放在李重荣的肩膀上,强迫他不得不抬起头来看着父亲,“孩子,我说的话你能明白吗?”
李重荣苦涩地抬起头直视着父亲温和的面容,听着他不容拒绝的语调,声音也在喉咙里变得有些干枯,
“孩儿明白。”
“你明白就好。”父亲几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文武大臣的孩子里,数你和公子们年龄相近,又最通附佘话,其余的要不是太大太小,要不就不通两位公子的言语,去了反倒是添乱。”他郑重地看着李重荣,
“也就是你能去做这事了……重荣,事关北方安危大局,父亲能信任你吗?”
李重荣的神色和语气都已经平稳了,他回答道,
“如您所愿。孩儿午后就动身前往白云浮水。”
“那里是红玉附佘的领地,过了雪山一切千万小心。出入白狼关的令牌,之后我会吩咐,你只管自己去向薛方宏薛大人讨便得。”
“孩儿记下了。”
“好孩子。”仿若心里放下一块重担那样,父亲的双肩骤然松垮下来,站姿不再那样挺直,又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李重荣只觉得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沉甸甸的。父亲又教训自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