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掉男主当皇帝(31)
“我先前也未敢跟他说,是他自己打听好了,才特意又跟我提起的。”
“难为他有心了。”
怀梁没有长兄那么宽和,他仍不怎么信容落这个人,但在这件事上,愿意勉为其难地承认他做得还差强人意。
怀玉机灵地转过小脑袋替王夫讨好,
“他也问二哥你好,日前从重山关回来,一切也都无恙?”
怀梁脸色更阴沉了,
——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
怀璧却警醒,
“重山关的事,他也知道了?”
怀玉嗯了一声,又笑,
“不过,他只怕是我们干下的,还叮嘱我们千万不要做这事。”
怀梁冷笑,“我们北方人向来行得正走得直,败了就是败了,可想不出来要干这种事。”
“那你怎么回的?”怀璧又问。
“就跟二哥一样,他听了也就算了。”怀玉蹙眉道,
“无论如何,两位哥哥一定要好好保重,他也要我提醒你们,身边的人一定要小心。”
她长兄皱了眉头,
“你平常是不这样的。”
怀玉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话,
“目前容落刚找出两个人遣了出去,都是跟其他殿里私通消息的。有些人虽不在这里,耳目来的可勤。”
她说这话时,似乎习以为常。在那一刻,怀梁意识到,那个如同燕方大雪一样干净美丽的女孩,已经开始从他的记忆中流逝了,并头一次有了退缩的迹象。
但怀玉突然托着下巴闻了闻,小巧的鼻翼翕动着,神色也灵动起来
“……什么味道?”
“糟了!”长兄怀璧突然脸色大变,翻身冲进了后厨,过一会儿,端出一碗黑墨色的糖稀来。
“啊,糊了。”
怀梁没什么表情地评价。
怀玉又笑起来。这个下午兄妹三人就坐在一个屋子里,跟侍女仆从一起开怀玩笑。
怀璧讲承华苑里的姬三公子连日召歌女进去陪自己赏花,被老王爷连人撵出来,又拿这事跟自己说笑话,连向来少话的怀梁也说得口干舌燥,讲北方一场连下三天的大雪如何连绵地覆盖在河下关广阔的密松林上,讲他们幼时的好友重荣。
好像他们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幼年,以至于日落平西,怀玉仍不忍辞去。
到了当天晚上,凤儿还没有回来。怀梁原先只当他贪玩,到街上买糖,不知逛到哪里去了,现在则不由跟着着急。
“不如问问姬公子?”
长兄给他出主意,与怀璧不同,秉性严肃沉毅的怀梁跟这位姬公子不大谈得拢。
但总是用幼猫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的凤儿,当然应该是他的职责。
他只好叹息了一声,拂衣而起,将镇声悬在身边,在夜色之中踏出门去。
第 26 章
承华苑小巧玲珑,来往穿行的侍女模样都极好。怀梁过去的时候天色晚了,他又是生面孔,故而无人通报,也无人搭理,只有一个穿着妍丽的少女出来告诉他,守江王已睡下了,姬公子则或许在后院。于是他转身,又踏入后院去四下寻找。
此时月华如银,玉碎满地,只一个广袖长袍身影,在那月下小亭中饮酒独酌。
对影成三人。
怀梁便在离姬卿尺十几步远的地方被他发觉,一眼望着。他正要为自己倾酒的手顿了一顿,怀梁稍稍低下了头,
“公子。”
姬卿尺笑,“公子不需这样叫我,在下不过守江王养子,本无公子之分,叫了反而名不符实,我行三,叫声姬三就行。”
他低沉悦耳的声音,隔着很远的地方向怀梁传过来,
“我猜想小公子星夜前来见我,当有要事。”
“三公子。”怀梁在这事上固执得很,“你曾说过,你知道哪里可以打探消息。”
“不错。”他微抬起眼皮,嘴角仍旧是一丝笑意若隐若现,“公子感兴趣?”
也顾不上去仔细参详他嘴角那一缕玄妙的笑究竟什么意味,怀梁道,
“我府里有个孩子,我差他去办事,他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如此说来,公子是要我帮忙找他了。”
姬卿尺何等人物,不待怀梁说完话,他便是一猜即中。怀梁则也不再多绕圈子,
“没错,”他问道,“你可能找得到吗?”
姬卿尺依旧不慌不忙地品杯中那一泓清月色佳酿,借着朦胧泛银的月光怀梁看见那精美酒盏上刻着一副相当精美的花样,他还未来得及仔细看,姬卿尺已经斟酒罢,重新将酒壶落回桌上的小盘子里。
细白磁碟,玲珑雕工相映成趣。
他轻轻转动着手中酒盏,良久,吐出两个字。
“可以。”
不过紧接着他又听见姬卿尺补了一句话,
“只不知道这孩子是个什么人,竟能让小公子星夜来这里亲自询问他的下落。”
“是我身边随侍。”
姬卿尺哑然半晌,
“是大殿下分给你们使唤的那个?”
怀梁不答,算是对他默认了。
后者又是好久没有说话,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中笑意更甚,“早听说二位公子对待下人甚是宽和,这回可算是见了真章。
”
“他平日里服侍我尽心尽力,我也不得不为他担忧。”
“懂了。”姬卿尺转动放在盘子里的那枚酒盏,杯中酒还未尽,映着月光倒出他头上一树霰雪般桃花影。
“收了吧,今天晚上就到此了。”他吩咐身边侍女上来收拾,又趁她未走调笑一句,
“好妹妹,拿下去温着,不许凉了,明早上我起来喝。”
他说完了,转头顾向怀梁,
“我虽不能保证找到公子想找的人,不过在这城中我却有个酒朋友,消息甚为灵通,若公子信得过我,只管跟来便是,又或许,他能给公子说出些有用的话来。”
怀梁跟着他一路过了秦安的十里街市。此时月色已然高升,而仍未过人定,沿街叫卖声不绝,各式各样的饰品玩物,吃食酒盏花样繁多。姬卿尺便带着他在这琳琅满目中从容穿行,仿佛对眼前这一切习以为常。
他们终于定下脚步的时候,怀梁眼前则换了另一番景象。
一处极高的楼。或许是这一片街市中最高的。怀梁惊疑不定地看着楼角挂着的那几十个大小不一,材料各异的红纱和碧纱小灯。
楼下造景出湖,楼角飞檐虽点了小灯,装饰却十分风雅清幽,匾上高悬结海楼三个大字,流水行云,路出名家。
“这里是……”
姬卿尺仰头看着高楼上依依人影,语带笑意,轻如浮光,“酒色之地而已。”
那双桃花眼带着酒气向他回顾,微微红着,几乎是有些奢靡的漂亮。
怀梁只觉得一股气撞进头:这位扬名内外宫的花花公子多半是耍了他,想来也是,一个不学无术的闲散公子,又能到哪里去打听消息,多半是借着这个由头混出府来寻欢作乐才是真。
他当即冷了脸想要拂袖而去,却连身还没转过去,就被姬卿尺从身侧一把拉住。
“公子不找人了?”
姬卿尺看着他,笑意晏晏,言语间却并无半点疑虑,怀梁有一瞬间觉得他似乎是故意在吊着自己的胃口。但纵使这样,他也仍不觉得姬卿尺能够再给他带来任何有用的东西。
他并未回顾,冷然道,
“恕我无礼了,只是我不觉得,此处是个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凤儿此刻还毫无消息,他不愿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姬卿尺却并不以为然,他笑意也收拢几许,怀梁看见他渐渐俯身过来,声音低低落在自己耳边,却一字一句咬得清楚,
“要我说,此处恰恰是最适合打探消息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能有消息的来源,怀梁倒不疑虑,可春风一度时那一言半语,零零碎碎,怎做得真?
姬卿尺也不论,只拉着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过张灯结彩的正厅和花团锦簇的回廊,
“这结海楼的老板,是我旧识。”他说到此处的时候明显顿了顿,
“……他是个聪明人,这里与其说是欢场,不如说是专门寻访消息的地方。”
怀梁心中突然一片清明,他住了口不再追问,让姬卿尺扯着他往里走,
一对佳人正凑在一块儿交头接耳,一个裤脚扎着,打扮成下人的男孩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数层高楼。他一抬头,怀梁看见那双眼睛是金色的,说话有点他熟悉的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