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掉男主当皇帝(149)
如果……白锦攥着她送回的战报,双手微微颤抖。
但此刻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供她想象。她从蜡烛旁抬起头,幽幽跳动的昏暗烛火令她晕眩:李重荣在白火,有一万五千人左右,宋子佩屯兵天涯关,也有万人。两座城呈掎角之势。放弃大津而转攻白火,这是一步险棋。如果是李重荣自己走了这步棋,白锦只能承认,他是个比想象中可怕得多的对手。
——这是与李重荣站在一方时,不曾有过的考量。
另一方面,白锦还在等着最糟糕的消息:秦地平定只是时间问题。一旦怀梁镇压了秦地芙陵以东所有的城池,稳住了后方,那么自己将会面对的是北地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军势,乘锐气直冲而来,兵锋指向,战无不胜。
到那个时候,桑顿格兰不会再给她任何的保佑,她将一败涂地,这毫无疑问。
赵青擎着一盏灯走了进来,看见她房里点着蜡烛,就吹灭了自己的,让身边的小随侍轻手轻脚地把灯拿下去,像是怕打扰了她思考。
白锦将摊在手边的纸往外一推,赵青走到她身边,
“我以为你睡下了。”
白锦笑道,“那我得有多大的心,败成这样,还睡得着觉。”
“也不是这么说。”赵青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与白锦不同,她面色并不凝重,好像此刻败报并未在她心中激起多少波澜。
她往白锦案子上放的纸卷里瞟了一眼,白锦扯过来大大方方搁在她面前。赵青歪在她的桌子一边,用那双金色的眼睛盯着她,
“怎么办啊,主君。”她一挑眉毛——说的是马虎不得的大事,眼里笑里偏带三分调侃,像是对这等生死大计都不太伤心,有种举重若轻的潇洒。
白锦掩卷叹气,“还没想好。”
“你还等谁呢,老道士?”
“我也不能总靠他给我拿主意。”
赵青听了笑起来,抹了胭脂的嘴唇,在灯下樱桃一般的艳丽。
“你要能说这句话,那说明我赵青还没看错人。”
她忽然又问着,“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他此刻去哪儿了?”
“接了楚庭战报,他就动身去了楚庭。”
赵青“哈”了一声,有点轻蔑地反问,“去说服楚庭城主罢兵?”
白锦并不这么想,但她没有反驳。赵青从白锦身边探过身去,曲起指节在案上敲了一敲,“不过,不管到底有他没他,你都得赶快了。不然等到那位北地王杀回来,这场仗……可就不是我们单枪匹马能赢下的了。”
“单枪匹马?……有了!”
“怎么着?”
白锦忽然一拍桌面站起来,倒把身边的女人给吓了一跳,抬头往她的方向看,只觉得那双眼睛里好像一下子落满了星辉。
“我们可绝非单枪匹马。”她说。
赵青饶有兴味地看着,“你能找到盟友?”
“有个人,之前我不大确定他会不会出手……不过如今,我有办法一定令他出手了。”
不等到第二日平明,这位性急的女主君备好数匹快马,带走了单含雪,趁夜穿过宋子思的兵线,直奔南方而去。留下赵青驻守余林;沈明玉撤兵白云浮水和余林之间的白狼关,用以牵制白火的李重荣等人。
她留下的唯一指令是:在她回来之前,绝不许擅自开战,如有违令者,严惩不贷。余下诸事,诸将可便宜自决。
二十天之后,姬卿尺所在的彰城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自称是姬卿尺旧友,但如今情况特殊,不便抛头露面。
云萍无法,只得将她从侧门请了进来。这两位来客摘了头上的行脚斗笠,眼见得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稍高一点的那个,眸子锐利如金,发梢佩红玉铃,她认得这个特征,属于地位极高的附佘贵族。
云萍不敢怠慢,忙往后堂去回报了姬卿尺,虽然说话时,她这位一向猜不透心思的义兄表情如常,可见他立即收了手边的事,命自己去请这二位进来,连之前在窗下画了一半的美人图被水沾了都不甚在意。云萍便知道这事情到底非同小可。
联想到那二位来客如融了金子在其中的眼睛,她不由脱口而出,
“这二位中……可有你说过的附佘女主君?”
姬卿尺没看她,
“先请进来再说。”
他轻巧地避开她的这个问题。云萍心里好像有东西沉了下去:毫无疑问,义兄在对她隐瞒着什么。她觉得猜出这人的心思,是很难的一件事。但如果不猜,她又唯恐这个心思莫测的义兄,会把守江,把他们几个一起,葬送在手里。
但是这些心思只在她心里暗暗翻腾,好像是火焰隐藏在烧剩的火炭之下喷着热量,在表面上仍不很显露。
“我明白了。”她压下心里这些想法,“这就请进来。”
那位稍年长一点的女子进了姬卿尺的房间,另一位年轻些,容貌也少些明艳的女孩默不作声地守在外面。
姬卿尺将手边的画卷了,又早着人摆下两张伯蓝的凳子在自己对面。
白锦也不问过,进来便坐,落落大方。如同在自己的王帐中一样。姬卿尺有些讶异,又禁不住略带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那另一位他所惦念的女子,若也能够有这位女主君的自信和爽利,也许便能少收许多的折磨。
至少在精神上是如此的。
“王上此来,想必有要事。”
左右侧近都已经被他屏退,他只得自己动手取了桌上的一只茶壶,给她斟了杯茶递过去。
白锦没有接,“独守消息灵通,北方战事,想必您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姬卿尺没答,也没再往她手里递茶。
“你说过,天下不能落到怀梁的手里。”白锦看着他手里那个杯子,好像出神一般地道,
“这话您还没忘,对吧?”
她从前很少这么拐弯抹角地说话,姬卿尺几乎要有些怀念,怀念那个月夜下的少女,穿着并不合身的男子锦衣,像只小猫似地被她的情人提在手里,却倔强地不肯被他握着手,一心一意要挣脱开。
四年,她终于挣脱了怀梁的手,乘着月色翩翩而来的男装丽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盟友,一名主君。
一个需要他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的身份。
姬卿尺脸上堆上一贯笑意,
“自然,事关大义,直到现在,我此心也未改变。不过……”
他的“不过”没有出口,剩下的半截话被坐在他对面的女子目光灼灼地堵了回去,
“如今成败,皆在独守一身。”
“怎么会。”姬卿尺笑意未改,“守江地薄人稀,怎能左右战局。”
白锦一针见血,好不拖泥带水,
“只要您出兵拖住怀梁大军,我向你保证,这天下永远到不了他手里。”
“就我目前收到的消息看来,可未必如此。”
姬卿尺把给白锦的茶杯放下,目光也随着垂下去,盯着那一泓青碧色的茶水,
“李重荣和宋子思?或许能胜一次。”白锦金色的眸子锁住了他,像是鹰隼正盯着自己的猎物,
“如今我有两万骑兵,一万步兵,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过三万五的步兵。”白锦嘴角勾起来,扬起一个极为狂妄而自信的笑意,
“只要他怀梁别回来碍事,久战的步兵怎么可能是骑兵的对手?”
姬卿尺依旧低着头,像是在认真考虑她的话。
白锦又道,“更何况,北地如今已经入冬了,南方人在北方作战,怕不是找死。足以见得,这之前我就把李重荣逼上了绝路,不然的话,他也不至于找南方人来替他打仗。”
“这么说,殿下有必胜之把握?”
“只要你愿意出手帮我拖住怀梁的话……当然有。”白锦一字一顿,说得极为坚定,让人不敢去反驳,
姬卿尺按在桌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上来回滑动着——这是他动心思考的一个迹象。
白锦显然没有洞察人心的那份技巧和心思,她站起身来,附身向他,
“既然已经做了,不如做到底。要是您继续明哲保身的话,等到山川倾覆,恐怕鸟雀也难独善其身。”
姬卿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不由得仰起头看向白锦,那张明媚的脸上如今笼罩着令人心折的神采,几乎让观者透不过气来。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白锦主动退后一步,原先笼罩着他的那种巨大的压迫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