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杀(77)
宋九眼神瑟缩,不敢去看慕容珩,而他方才所说解蛊毒之事,亦是他为了保命而编造出来的。
叶倾听闻蛊毒,立刻回头看去,宁洛与她眼神相触,又立刻移开,去问宋九,“你快说说,这蛊毒该怎么解?”
宋九支支吾吾,还未说出什么,慕容珩手中一动,身旁护卫的剑便已落入他手中,叶倾听闻声响,还未反应,那剑便已经直直向着宋九而去,宋九连躲避都不曾,那剑便已经穿胸而过,他瞪大了双眼,低下头去只瞧见心口一个窟窿,而后身体一歪便断了气,而那剑飞出之时力度极大,钉在了殿门之上,只看得到剑柄。
慕容珩真实的武功竟也一直隐瞒着她,叶倾看着宋九身上流着的鲜血,回过头来毫不犹豫地提着剑刺进慕容珩的胸口,他似乎也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动手,叶倾杀过不少人,可她此刻的手居然也在颤抖。
慕容珩身后的护卫立刻将剑对准叶倾,慕容珩却抬手止住他们。
她闭着眼,不去看慕容珩有些苍凉的眼神,用力刺进去,宁洛却忽然扑了过来,素手紧紧将剑身握住,不让那剑再往其中进一寸,鲜血将剑身染红,他极力阻拦道:“你不能杀他!”
宁琼惊呼:“宁洛……”
叶倾脸色惨白,“放手。”
“我不放,他给你下蛊,你们两人的命紧密相连,你知道的不是吗?你现在杀了他,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她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可他在乎,“那宋九死了,这世上或许再也没有人能解了那蛊毒,你若是执意要杀他,杀你自己,那好,我陪你!”
宁琼失声道:“不可……”
长德推开那些护卫,扑倒在叶倾脚边,哀求道:“叶大人,求求您放了陛下吧,您若是想要人偿命,长德虽是贱命一条,但愿为陛下去死。”
慕容珩脸色惨白,“不许求她。”
长德哀泣出声,慕容珩胸中血气翻涌,鲜血从嘴角溢出,他抬眸看着叶倾,“宋九死了,那蛊毒你便不要想着能解,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这样我们便可以死在一起了,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女人,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宁洛拼命摇头,“不要……”
叶倾眼中流着泪,“放手……他害死了寒城,我在这世间再无牵挂,更没有想过要活下去。”
宁洛眼眶通红,“你还有阿玖……”
叶倾喃喃道:“阿玖……这一生,终是我负他。”
宁琼也来相劝,“你死了不过是成全了他,而你活着,看着他慢慢失去他最在乎的东西,才算是真的报了仇。”
叶倾眼眸之中杀机慢慢消散,无力道:“松手吧……”
宁洛知道她是放下了,松开了手,叶倾将剑抽回,慕容珩身形一晃,胸口鲜血立刻涌出,宁洛连忙上前点住他胸口几处大穴,慕容珩捂住胸口,看着她垂着肩膀慢慢地转身,似乎身后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慕容珩低声道:“最后一个问题。”
叶倾停下了步子,听他道:“那年春猎,你和阿玖究竟有没有……?”
这是慕容珩一直以来的心结,若周国的事皆是她为了掩人耳目才做出的假象,那是不是,她其实完完整整地属于自己,不管她是不是恨着他,他终究是独占了她。
他没有去问叶倾,若是当初母皇赐婚给他们两人,他们是不是或许就会是和美的夫妻,没有误会,没有深仇。可没有那么多如果,从一开始,他便是害死她母亲的人。而他,应该做的,对她只是利用,而不应该动了情。
叶倾没有回头,“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慕容珩眸中的光亮一点点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慕容珩很早之前便已经预见了他和叶倾决裂的一日,指路30章鸳鸯合。他的不安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他清楚他自己做过什么。
正文完结之后,会开几章番外,南柯梦系列(内容如名),其中便有慕容珩篇。
第69章 终章(上)
慕容珩回京那日, 整个燕京城都无一人走动,他坐在马车上进了宫门,而这一次他不再是大燕的主人, 只是一个阶下囚。
慕容玖带着皇城司众人站在紫宸殿空地前,看着宁琼带着的人马渐渐走近。
慕容珩伤势未愈, 一路车马劳顿他的伤口又要崩开,长德坐在马车中扶着他, 他将车帘掀开, 看着叶倾从另一辆马车中下来, 而慕容玖快步走了过去,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揽在怀中,抱的紧紧的。
长德颇为担忧地看着慕容珩,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可瞧见他按在膝上的手因为太过用力使得指尖发白,他在心头叹息一声,如今陛下真的可算是众叛亲离。
慕容珩被迫退位, 宁琼虽未正式继位,但却已做主将慕容珩幽禁在九华殿,慕容珩听闻此言时不屑的笑了笑,若他是宁琼, 只会立刻斩草除根,而不是顾惜虚名,畏惧人言。
慕容珩的马车从叶倾身边驶过, 她任由慕容玖抱着,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慕容珩抚着胸前伤口,看着车帘外渐行渐远的人影,直到看不见了。慕容玖似乎察觉到了马车中那人的注视,等他抬头去看时,车帘却已合上。
马车从昭阳殿前经过,慕容珩看着那片废墟,低声笑了起来,只是他这笑声里夹杂着落寞苍凉,他们曾在那里做尽男女间最亲密之事,有这两年来相处的所有回忆,如今却都付之一炬。
慕容珩笑着笑着,口中吐出血来,长德连忙扶着他,哀声道:“陛下,您要保重身子啊。”
陛下?可他已经不是了。他慕容珩生平最在乎的,如今都已经失去,叶倾应该满意了吧。
宁琼登基那日,叶倾独自回了叶宅,而后又去了叶家坟冢拜祭,她面前这片墓地里,埋葬了她的母亲和叶家上下,还有霍司,如今又多了两座空墓,她站在那两座墓前,触摸着其中一块墓碑上刻着的字。
“叶氏寒城之墓,妻叶倾立。”
另一座墓碑前,却空无一字,那是她为自己而留。
她抚着胸口处挂着的玉佩,心中默默道:“我要走了,等我再回来之时,便是我们重逢之日。”
她走到叶臣墓前,跪下拜别,“母亲一直希望我能成为燕国的忠臣良将,而我,却注定不能如母亲所愿。我知道母亲并不希望我活着是为了复仇,可叶家人的仇,我放不下,我毁了慕容珩最想要的东西,成了人人口中的奸佞之臣,可我并不在乎。我也许还会活着吧,寒城用性命抗争,只为换我自由,我不会辜负他,哪怕一个人活的很辛苦。”
晚间她在叶宅中收拾一些昔日旧物,宁洛却突然来了,他面色焦急地看着她,“听姐姐说,你快要走了?”
叶倾回过头来,淡淡嗯了一声。
宁洛心中一痛, “那……那你日后还会回来吗?”
叶倾摇了摇头,“我已在母亲墓前立过誓,此生不再踏足燕国半步。”
宁洛明白,燕国是她伤心之地,她既然要决心走出过往,便不会在这里停留,可是,“你曾答应过我,要教我武功的……”
叶倾顿了顿,才道:“人生总会有许多遗憾,与那些比起来,这只是一桩微不足道之事。”
宁洛红了眼眶, “可我若说,这对我而言是极其重要之事呢!”
叶倾却没有顺着说下去,她知道宁洛想要怎样的回答,而自己给不了,只道:“宁洛,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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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殿,太医正为慕容珩治伤,他伤口崩裂,身上起了热,一时十分凶险,慕容玖进了殿中,瞧着榻上躺着的苍白病弱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在榻前坐了许久,直到慕容珩渐渐醒来,慢慢才看清榻前坐着的人是他。
慕容玖面色复杂地看着他,“母皇和皇姐真的都是你害的?”
慕容珩也没想掩饰,直接认下。
慕容玖眼角的泪倏地滑下,“可她们是你的至亲,你怎么下得了手!”
慕容珩漠声道:“母皇已经老了,而慕容珑,她凭什么坐上那个位置,阿玖,我不像你,无欲无求,我们生来就是不一样的。”
慕容玖满目皆是失望之色,“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你能留着我的性命到如今,我或许还要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