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杀(44)
而慕容玖周身一震,显然已经将那话听了进去,他眷恋地看着昭阳殿里的烛光,似乎这样便可以与里面的人为伴,可最终却还是离开了,他不想让叶倾有一丝为难。
慕容珩和叶倾两人开始冷着对方,慕容珩每日歇在偏殿,却偏偏将叶倾以养伤为名,禁锢在昭阳殿中。
每日里送来的汤药里都有宁心安神之品,叶倾每日睡下之后,慕容珩这才走到昭阳殿,坐在榻前看着她熟睡的模样,他伸出手去,抚触着她纤细的脖子,这里让他迷恋,可只要他用了力气,便能将这些日的踌躇斩断,他便还是那个冷血无情的君王,可他不舍。
他甚至不愿去看见慕容玖,只有这样他才能放下杀人的冲动。
当日他震怒之下,一时将理智抛诸脑后,但等那份冷静回笼,他便知道那日发生的事太过刻意,或许是有人故意挑拨,而他也入了毂中。
作为男人,他想杀了慕容玖,他的亲弟弟。可作为皇帝,他又必须留下慕容玖的性命。慕容珩坐在榻边,看着这个让他又爱又恨,进退维谷的女人。
夜色已深,慕容珩将长德传召进来,“那日猎场发生的事,朕不希望从任何人的口中听到。换而言之,那一日,什么也没有发生,若是有人听不懂这话,便掂量一下族人的性命。”
而另一边,那日宁洛非要出府,遇上正要进门的宁琼,宁琼愣住,“你这是要去哪儿?”
宁洛并不想隐瞒她,“我要去找慕容玖,问问他,究竟和叶倾有何瓜葛?”
宁琼早该知道,如今他的那些异常的举动都和叶倾有关。想到在山洞中看到的那幕,宁琼道:“那你呢,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忘了叶倾?”
这里毕竟不是说话之地,宁琼望了宁洛一眼,无奈道:“你,随我过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宁琼将今日所见所闻皆告诉了宁洛,宁洛满面震惊之色,而后眸色渐渐黯淡,却又突然站起身,“这不可能,我不信!”
宁琼难得有这般厉色,“你大可以不信,那么多的朝臣亲眼所见。慕容珩兄弟二人如今为了她就快阋墙,叶倾她现在就在宫中,我让人把慕容玖带了回来,可他放心不下叶倾,也执意要去宫中。怎么?难道连你也要去,让别人看尽我们慕容氏的笑话吗!”
宁洛气愤之下浑身发抖,“她如今还是我的妻,他们兄弟二人怎能如此!”
“那些流言在燕京城流传了许多时日,唯独你,被闷在鼓里!”
宁琼不敢说的太多,怕宁洛冲动之下做出太多难以挽回之事。可没想到他气愤过后,却渐渐平静了,只是眼眸中是空洞的,“我想独自静一会儿,姐姐你回府吧。”
宁琼只能交代给启明,要他好生看着宁洛,一旦有风吹草动便来知会于她。
宁洛在房中枯坐一夜,蜡烛便点了一夜,烛泪滴下,相思成灰。
尽管那日发生的事,慕容珩已经吩咐不可传扬出去。可这个消息还是渐渐传开了,民间为了避讳,还专门改了名字,将此事编成才子佳人的故事传扬出去。当日猎场上不少人见到了,如今听得坊市间的议论都有些胆战心惊,生怕慕容珩会将此事怀疑到自己头上。
赵府,颜蓁被奉为座上宾,她知道因着挑拨慕容珩兄弟一事,自己如今也算得了赵丞相信任。可她假意谦恭道:“下官做的并不够好,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会将此事容下,得丞相夸赞,下官实在汗颜。”
赵妘笑道:“不,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当初陈芸之子陈子安行刺,慕容珩便已经破例袒护叶倾一次,现在算是第二次,更何况他连这样的屈辱也肯为了叶倾吞下,这倒是更有趣了。而慕容玖那里,就算慕容珩现在装的大度,心里也定然会生出罅隙。好戏这才刚刚开始。”
颜蓁道:“能够帮得到丞相,是下官的福气。只不过,当日猎场上不少朝臣都已经看到了,即便皇帝让人瞒着,这事不知怎的传播了出去。”这原本是她私下所为,可她也怕表现得太过周全,反而会惹来赵妘的忌惮。
赵妘看透她的心思,却并不拆穿,转移了话题道:“听闻皇帝有心要同大周和谈,以图两国几十年安稳。而他心中的能代表大燕出使周国的人选是慕容玖。你既然在慕容玖的手下做事,便好好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禀报于我。”
颜蓁点头应下,“下官定不辜负丞相重托。”
慕容珩下了朝,又顺着路回到了昭阳殿,只是走到门口他才想起,他和叶倾之间如今并未破冰,可他却忍不住迈步走了进去。
但寝殿中并无叶倾的身影,慕容珩还穿着玄色朝服,一时有些慌乱,冕旒随着他的动作在眼前晃着。
慕容珩一把抓住长德的衣襟,道:“她呢?”
长德被吓住,忙道:“叶大人觉得……寝殿中太闷,去了御花园走走。”
慕容珩那颗心这才松了下来,快步出了殿门,往御花园而去,他一身朝服,路上宫人连忙跪下行礼,可他看也不看,径直往前走,瞧见眼前人时,脚步突然顿住。
杏花影里,她着了白色衣裙立于其中,一片花瓣从树梢上翩然落下,她伸出手去,将那片花瓣接住,低头时清冷的脸上似乎在怀念什么,而这一幕落入慕容珩的眼中,一如十五岁时初见,他的心微颤,原来这么多年,他从未曾忘记过。
作者有话要说:慕容珩当年对叶倾动心过,情窦初开,只是她身边有叶寒城,而他也在为自己的帝王之路谋划着,到最后,连自己都遗忘了。
第39章 迷情(上)
叶倾回眸瞧见他时一愣, 他身上朝服未换,像是匆忙而来,两人对视之间, 慕容珩的眸中有着浅淡笑意,刚要说话, 叶倾便先开口了,“我的伤如今已经好了, 想要回府。”
慕容珩脸上的淡笑滞住, 定定地看着叶倾, 她肩头的长发被风拂起遮住半边眉眼,脸上一贯的冷淡看在他眼中只觉得恨极,慕容珩唇角一掀,无所谓道:“你要走便走,不必知会朕!”而后拂袖离去。
叶倾走了,慕容珩身上的朝服未换,立在昭阳殿中,空旷, 孤寂,他突然有些后悔,想立刻把她捉回来。为帝者不该意气用事,可在情字上却没有人能免俗。
慕容珩起身走入密室, 密室中的人见了他过来倒是有些吃惊,“陛下已是许久未来这里了。”
慕容珩方一坐下,便听他道:“陛下若是仁慈一些, 请赐我些酒,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实在难熬。”
慕容珩仔细看了他一眼,比往日更为清减,却是允了他,“你想喝什么?”
叶寒城启唇道:“秋露白。”
慕容珩挥了挥手,没过多久便有人将酒送过来,叶寒城为两人斟酒,淡淡道:“这也是她爱喝的酒。”
慕容珩手上动作一停,他竟然从不知她喜欢什么,原本有些恼怒的情绪渐渐平静了,“是吗?”
叶寒城道:“陛下是因为和叶倾有了不快,才来我这儿的吧?”
慕容珩被他说中心事,脸色一沉,“不要仗着朕对你的纵容,随意揣测朕。”
叶寒城却笑了,“陛下对我的纵容,不过是因为叶倾罢了。”
慕容珩不再多言,只一味地饮酒,他有心事,酒也饮得没了控制,面上已有些醺然,“朕倒是很好奇,既然她喜欢你,你们又自幼便在一处,为何从未有过肌肤之亲?”
叶寒城微愣,“陛下这是在向我炫耀吗?”
慕容珩怔了怔而后笑了,“只是一时想起,问问而已。”叶倾与他在一起时尚是初次,倒让他没有想到,这也是他能够平和面对叶寒城的原因,至少他也得到了叶寒城从未拥有过的,只不过这个疑问他也不会去问叶倾。
叶寒城饮了一杯苦酒,“因为足够喜欢,所以有些事便不着急,我如此,她也一样。陛下可知,叶家若无那场祸事,去年我和叶倾便已经成婚了。”
慕容珩听到喜欢二字,心头有些不悦,面前这个病弱从容的男人不过是他的阶下囚,却拥有他得不到的东西,而现在,是不是连阿玖也得到了她的喜欢。
慕容珩许久才道:“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叶寒城静了静,“或许是温雅有礼,善良宽和之人吧。”
慕容珩将那几个字在心中默念,而后将酒杯往桌上一掷,“可笑。”